夏商周至秦汉时期,在汉族的先民——华夏族开发黄河流域的同时,各少数民族也在开发周边的地区,与中原华夏民族一起创造中华民族的历史。中华民族在文明历史的进程中,中原一带开化较早,文化较为发达,正如《赵世家》中公子成所说:“中国者,盖聪明徇智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能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司马迁之前,人们的民族观一直是歧视周边民族,并视为蛮夷。司马迁则以独特的思想,创立民族史传,如《匈奴列传》《南越列传》《东越列传》《朝鲜列传》《西南夷列传》《大宛列传》等,把四周少数民族纳入华夏民族的版图之内,并且将他们看成汉天子的臣民。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对民族列传的设立原因有明确的交代,如:“汉既平中国,而佗能集杨越以保南藩,纳贡职。作《南越列传》。”“吴之叛逆,瓯人斩濞,葆守封禺为臣。作《东越列传》。”“燕丹散乱辽间,满收其亡民,厥聚海东,以集真藩,葆塞为外臣。作《朝鲜列传》。”“唐蒙使略通夜郎,而邛笮之君请为内臣受吏。作《西南夷列传》。”由此可见大一统时代下周边民族对中原政权的认可。同时,周边各族与中原民族关系密切。如《南越列传》载:“南越王蔚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已并天下,略定杨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南越王是中原人,“杂处”说明不同民族的融合。《东越列传》记述了东越与中原的历史渊源:“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句践之后也,姓邹氏。”这些传记,在描述民族融合的同时,也写出各民族的生活环境和风俗习惯。如《匈奴列传》记载匈奴民族特点:“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各民族之间还有通婚现象,《晋世家》载晋公子重耳因骊姬之乱逃亡至狄,赵衰随从。狄伐咎如(赤狄),得二女,翟以其少女为重耳妻,长女为赵衰妻。《匈奴列传》载周襄王娶戎狄女为后,还有汉初与匈奴的“和亲”情况。《大宛列传》记载张骞在匈奴时娶胡人妻并生子。中原国家也吸纳其他民族的人才为己所用,如春秋时期秦国,“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国服于秦”。特别是《货殖列传》记载中原与周边民族之间的经济往来,《大宛列传》记载张骞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更显示出民族之间的互相交往。司马迁站在汉代大一统的立场上,较为全面地记载各民族的历史,并且特别注意汉朝与周边民族在政治、军事等方面的交往,尤其是武帝时期,征服匈奴,在河西设立郡县,在西南和两越地区推行郡县制,并派张骞通西域,都是促进民族融合的关键措施。司马迁还注意汉朝派往周边民族的使者为大一统社会所作出的贡献,如《西南夷列传》中的唐蒙、司马相如、公孙弘和王然于等,《南越列传》中的陆贾,《大宛列传》中的张骞,等等。从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历史发展情况来看,司马迁打破“种别域殊”的界限,把中国境内各民族看作一个统一的整体,这无疑是进步的、积极的。
《史记》展现出来的中华民族历史,是由原始部落到大一统封建帝国的建立,由众多民族不断的融合到以汉族为主的多民族统一体的形成。这个过程,经历了不同的社会形态,出现了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人物,但总的趋势是走向融合、认同,这就为各民族共同的精神追求、价值取向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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