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内搜索        项目查询   专家查询   网站地图   重大项目要览   管理规章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设为首页   

学者专栏>>倪梁康

倪梁康:羞感·身体·道德

——关于“羞恶之心”的伦理现象学思考

  2012年11月28日14:08  

关于羞感及其与道德之关联的思考,从中外思想史上虽不能说是俯拾皆是,却也不能说是乏善可陈。只是这些思考似乎总是处在一个尴尬的、不上不下的位置。尽管“羞恶之心”问题在孟子那里便已获得道德奠基的地位,但它一直以来却始终没有在后来的思想家的思考中保持住这个地位,甚至连它是否属于道德现象也还仍然是一个有争议问题。似乎从未有人考虑过建立“羞恶伦理学”的可能性。[1]与之相比,孟子赋予“恻隐之心”的相等地位,在中外思想史上倒是通过各种形态的“同情伦理学”而一再得到了应和与维续。

笔者之所以想要在此特别讨论这一问题,主要是因为近期内似乎以纯属偶然的方式不断地接触到了相关的讨论话题,从中获得许多启发而产生出一些想法。这篇文字是笔者对由此而引发的在羞耻、身体与道德三者之间关系的一些思考记录。[2]这个思考可以被看作是对被讨论的观点进一步展开,但只是在某个特定的方向上。除此之外,这个思考一直延伸到笔者近几年来对道德意识三个来源问题的现象学描述分析上,并且有机地成为这个探讨的一部分。

1.陈少明的“明耻”一文,区分在“耻”或“羞”(英:shame、德:Scham、法:pudeur)这个词中,或者说,在这个词所指示的现象中,包含着四种基本的类型:羞、愧、耻、辱,它们指示着与羞感相关的不同感受与反应。布罗涅的《廉耻观的历史》一书,则基本上是一种经验的历史陈列,更确切地说,是文献经验的历史陈列。但他在书的结尾处也大致区分出在羞耻(廉耻)中包含的四种特性或本质要素:自然性、公开性、活跃的进程、必要性。[3]

这两种分析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表明两种不同文化中的两种羞耻观的基本特点。这里所说的羞耻观,并非指在布罗涅那里被译作“廉耻观”的pudeur,而是特别用来指学者讨论羞耻问题的方式:汉语在表述羞耻现象时提供了诸多可以选择的现成语词:除了已经提到的羞、愧、耻、辱以外,还有相关的语词如惭、臊、涩、疚、腼腆、尴尬、不好意思,如此等等。因此,我们在描述与shame相关的现象或感受时就会觉得游刃有余;而西方语言在涉及对shame的描述时则可能会因相关语词的贫乏而显得捉襟见肘。[4]

当然,这样一种语言差异,似乎并未阻碍学者们在讨论羞耻问题时的敏锐眼光。陈少明和布罗涅的两种类型划分和确定,各有千秋。但为明了起见,笔者在这里更愿意借助于舍勒在羞感类型上所做的两对区分:身体羞感-灵魂羞感与个体羞感-社会羞感。[5]尽管在这两对概念中,笔者主要想探讨的是身体羞感,但由于它们相互交切,因此也文中也会有所涉及。

之所以主要想讨论身体羞感,不仅是因为本次讨论会的题目(“体知与人文学”)涉及身体,也不仅是因为在传统中国文化中对这个问题的讨论较为罕见,[6]更主要在原因在于:身体羞感涉及羞感一般的一个基本特性。它在布罗涅的分析已经有所显露。它可以归结为这样一个问题:羞感是否有先天的和后天的之分别?用布罗涅的术语来表达便是:羞感是否具有自然性?

2.将身体羞感(或性羞感[7])与人的自然本性联系在一起,或者干脆认为身体羞感就是人的自然本性,这个观点基本上建立在对人天生有遮掩身体的特定部位、主要是性器官的习性的观察上。与身体、性相关的羞感最有可能是天生的。尤其是女性的羞涩和性羞涩,通常被视作自然本能。这个本能既被理解为心理的,也被理解为生理的。如果把身体羞感理解为羞感一般的自然基础,那么进一步的结论就有可能是:所有羞感都具有自然本性的因素,甚至很可能构成其中最为根本的因素。因为,与社会的、人为的、约定的因素相比,人的道德情感中的自然的、本能的因素总是更为恒固,更为普遍,因此也更为基础,可以超越出时代、民族、文化的局限。

倘若我们能够确定羞感中的天性因素,甚至把羞感一般都确定为是先天本性所致,那么自然主义伦理学(或本性伦理学)的基石就会变得更为扎实。它将不仅仅包含同情伦理学,还可以包含羞恶伦理学,以及其他等等。[8]

但这一切至此为止都还只是一个设想或期望。这里的关键在于证明:身体羞感(生理羞感)是天生的。这个证明应当是后面的所有可能性得以展开和实现的基础。

可惜伦理学理论无法将《圣经》所记载的东西当作人类的真实历史来依据,否则问题就很容易得到解决。在《圣经》中所表露出来的在道德与羞感之间的联系,身体的因素已经得到部分的凸显:创世记说上帝创造了亚当、夏娃后,“当时夫妻二人赤身露体,并不羞耻。”(创世记2:25)以后在伊甸园中,蛇诱惑他们去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创世记3:5)吃了之后,“他们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才知道自己是赤身露体,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作裙子。”(创世记3:7)很显然,身体羞感与分别善恶的能力在这里被看作是基本一致的,或者至少可以说,同步发生的。从此之后,亚当和夏娃的后代便有了羞耻的感受和道德意识。就此而论,可以说除了亚当和夏娃以外,所有人的羞耻感受和道德意识都是生而有之的,是与人类的“原罪”联系在一起的。

除了在宗教文本上的这类并不能为理论提供论证的依据之外,本性羞耻观的主张者还可以在一些思想家那里获得支持。始终强调自然状态和本性的卢梭是其中之一。[9]布罗涅本人把羞感的自然性看作是羞感的第一特性,便很可能与他所依据的卢梭的思想有关。卢梭认为:廉耻是女性的本性或自然情感。一些女性的寡廉鲜耻是因为她们的自然情感受到了践踏。[10]同时,布罗涅也依据了舍勒的研究,认为舍勒是“后天廉耻观的主要反对者”[11],以及如此等等。

(责编:张湘忆(实习)、张湘忆)


点击返回首页

点击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