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正在向我们走来。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的中国,当即将翻过旧世纪的一章,迈入新世纪门槛的时候,我们既对未来充满信心,同时又为文明步履的滞后而忧虑。因此,正视前进道路上的困难,切实谋求中国文明的发展,就成为世纪之交的中国的一桩至关重要的事情。以下,拟就儒学与当代中国文明的关系,谈一些极不成熟的思考,请各位批评指教。
一、关于儒学的经世精神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坚的儒学,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极为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数千年的中国儒学之所以能够绵延不绝,汇涓涓细流而成奔腾大川,其根本就在于有一碲礴伟岸的基本精神贯穿其间。儒学所具有的这种基本精神,不惟有力地推动了它自身的发展,而且也是使之对人类文明不断做出贡献的关键所在。
关于儒学的这种基本精神,《礼记》的《大学篇》有过一段集中阐述: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注:《礼记正义》卷六十,《大学》。)这一“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经典表述,从个人修持入手,直到经邦济世,概括了中国儒学自其形成时期所固有的基本精神。
这种精神发展到北宋,由著名思想家张载再度进行归纳,便成了四句很有名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黄宗羲:《宋元学案》卷十八,《横渠学案》下。)而与张载同时略早的范仲淹,则把这种精神表述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注:范仲淹:《岳阳楼记》,载《古文观止》卷九。)。张、范二家的归纳,洋溢于其间的,依然是传统儒学人我一体、经世致用的精神。到了明清之际的大动荡时代,终于迸发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注:语出顾炎武《日知录》卷十三,《正始》。原语为“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后经梁启超先生改作今语。)历史强音。正是在这样的声浪之中,孕育了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杰出的学术大师和《明经世文编》等不朽的著述。鸦片战火燃起,直到抗击日寇侵略的民族战争,中国儒学的基本精神融入“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的历史洪流,伴随中国近现代历史的演进而升华,成为中华民族民族精神的象征。
中国数千年儒学的基本精神,后先一脉,愈阐愈深,宛若有一无形红线通贯其间。这种精神一言以蔽之,就叫做立足现实,经世致用。
在中国学术史上,各种学术形态的盛衰和更迭,环境不同,原因各异,未可一概而论。然而归根结底,无不以儒学经世精神的显晦升沉为转移。一种学术形态,如果能够立足现实,贴近现实,有效地解答社会现实提出来的问题,那么它就能够获得发展。反之,则失去生机。在这个问题上,宋明理学的兴衰,可视为一个典型。
理学在北宋中的崛起,深深地植根于当时的社会需要。中国古代社会发展到北宋,犹如人之年过半百,经历五代十国半个多世纪的王朝频繁更迭,为防止这一衰老势头的加速,适应国家大一统的需要,“一道德而同风俗”的课题提上了历史日程。自唐中叶以来的数百年间,佛、道夺席,颉颃争先,它们对传统儒学所构成的巨大威胁必须解决。适应这种需要,宋初的太祖、太宗至真宗年间,儒、释、道三家势力迭经消长,渐趋合流。仁宗即位,推崇儒学,形成以儒学为主干,融佛、道为一体的基本格局。于是理学应运而生。中经南宋初,朱熹总其成,而至元初大行于世。迄于明弘治、正德年间,王阳明再加发展,推向极端。隆庆、万历之后,数百年理学极度成熟而再变。明清更迭,理学遂以“虚学”而成为学术界审视和批判的对象。理学因立足现实、切于世用而兴,亦因脱离现实、迂阔无用而衰,这便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历史存在。
立足现实,经世致用,这就是中国传统儒学的基本精神,也是中国传统儒学不可撼动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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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湘忆(实习)、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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