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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物缘有尽 心谊长存 (4)

  2011年12月29日08:34  来源:中国文化报

  依上面的记述,可知我于1979年到1980年的两年间,一共获得了范先生的4幅字画。其中的屈原图像,因系南开大学中文系之所馈赠,他们在赠给我时就已经裱成了一幅极为长大的立轴。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空间,我把这幅图像挂在了我温哥华的起居室中的一面高墙上。至于其他三幅,则都被我装裱进了大型的镜框中,分别悬挂在我家客厅中的两面墙上。“高士图”是横幅,悬挂在了一进客厅的正面墙上,“维摩演教图”及《水龙吟》两幅则悬挂在了客厅左侧的墙上;至于我在前一篇所记述的台静农先生赠我的那幅“梦中联语”的书法,则是被我悬挂在从客厅进入餐厅之门侧面窄墙上的。被窃之后,这几幅书画已被洗劫一空,唯有那幅“屈原图像”因为原是立轴,未配镜框,上面已沾染了不少尘土,所以在我去年离家前,遂将之摘取下来携往他处另行装裱,乃得幸保全。先生相识已有20年以上之久。在那篇序文中,我曾经称美其画作,以为其“所绘者无论是诗人与否,在其笔墨深处似乎都有着一缕诗魂的回荡”。 我们的交谊既是以屈子的诗魂为基础,所以我们的友谊乃能历久弥新,而且范先生曾因为我是个女性诗人,还曾特别绘写了一幅背倚青松手持书卷的女诗人的图像,题曰“佳人”,自云画的是李清照,但画面上所题写的,则是我当年在大学从顾随先生学习谱曲时的一支套曲的节录,我想范先生一定是把古今的女诗人合为一体了。范先生绘写这幅图像应该是在1979年我离开中国回到加拿大以后,而他亲自把这幅面装裱后带来送给我,则是1980年秋他来温哥华访问讲学的时候。而因为外子得到了范先生“高士图”的绘赠,我也得到了他的“佳人图”的绘赠,遂在他结束了亚洲系的访问讲学后,曾招待他做过一次洛基山与路易斯湖的旅游。不过我远在加拿大,范先生又曾远赴法国,如今他即使在国内也是住在他在北京郊区的别墅之中,平日甚少相见。直到2004年南开大学文学院为我举办八十寿庆的研讨会,范先生不仅远从外地亲自赶来参加了这次大会,更还赠送给了我三份厚重的寿礼,首先是他绘写的一幅“班昭续史图”,上面题写的是“岁在甲申秋深迦陵诗人八秩之庆”,下款写的是“抱冲斋十翼江东范曾敬贺”。其次他还赠给了我一幅书法,题写的是一首调寄《水龙吟》的祝寿词。词曰:

  南国奇缘,廿五春秋,雾逐星驰。感走枰身世,沧波暌隔,飞霞术业,远梦趋移。九畹滋兰,疏篱采菊,羁客天涯几别离。鸾铃动,有风来化外,不为栖枝。

  迦陵赏我吟诗,四百载知音尚未衰。记洛基山畔,丹枫回响,路斯湖上,碧水谈词。演教华堂,挥毫素壁,满座嗟称竟是谁。持寿斝,向瑶池祝颂,气爽神怡。

  图像与寿词以外,范先生还写了一副寿联。联语是这样写的:

  妙手著文章,永托旷怀,论诗肯在钟嵘后;

  瑶池添瑞霭,遄飞逸兴,捧爵同来女偊前。

  范先生的种种厚贶,当然使我感谢不已;另外范先生在祝寿会上,还曾说了一段使我十分感动的话。原来当我结识了范先生以后,作为一个比他年长有14岁之多的友人,我曾经在为他的画册题写序言时,对他说过一段劝勉的话,以为“古人有‘益者三友’之说,我既自愧‘多闻’,则于‘直、谅’不敢不勉”,所以每与范先生相见,有时“亦曾以谦冲自抑为劝”。范先生在祝寿会上提及此事,说我“作为诤友”,对他“曾有申申之评”。蒙他见谅,不以为忤,还以如此厚重之寿礼相赠。范先生之高谊隆情实在使我感谢无已。不过无论我今日得到范先生的多少厚赠,我温哥华家中所失去的三幅范先生的书画,在我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无可替代的。那是因为这三幅画在我们订交的过程中,都有着特别值得纪念的意义。“维摩演教图”是1979年范先生邀我到他家中,他当面为我所作的一幅画;而“高士图”则是1980年范先生第一次到温哥华我家中造访,当面为外子所作的一幅画。至于那一幅《水龙吟》的书法,则尤其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因为当我填写那一阕词时,我对范先生本人实在并不相识,范先生写那一幅书法时,对我亦未尝谋面,我们彼此所同受感动的,实在都是缘于远在千载以上的屈子的一缕诗魂。我把这些书画悬挂在客厅中,固正如我在答谢南开大学文学院赠我范先生所作之屈原图像的一首《八声甘州》词中所说的,有如辛弃疾当年之把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书写在素壁之上,用以自励之意。所以我在那首《八声甘州》词的结尾处,就还曾写有“别津门,携将此轴,有灵均深意动吾衷。今而后,天涯羁旅,长共相从”的话。而谁想到这些张挂在客厅墙壁上的书画,竟然引起了宵小的觊觎,乃以极为粗暴且鄙劣的行为,既破坏了我家防盗的警铃,更打碎了玻璃,拔除了电表,把这些书画一扫而空。朋友们责备我说:“你不知道吗?范先生的书画声价日高,你这几幅书画的价值,在温哥华可以买一处不错的房产了。你把它们挂在客厅,岂不是漫藏诲盗!”而这种念头,则确实是我从来未曾想到的。因为在我的心目中,这些书画所代表的都是深厚的情谊,从来没想到过它们之作为“物”的价值。不过也正因我曾把它们挂在客厅中,有些友人到来,在赏爱之余,也曾为这些书画都拍下了影像,现在随这篇文字的发表,我也将把这些图像公诸于世,则将来无论这些书画被转卖到何地何方,有见之者,或得之者,也将仍能遥想这些书画中之屈子诗魂的一份情谊。是则物缘虽尽,而心谊则终将永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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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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