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运动以来宗教与理性的辩证运动
张庆熊2011年10月27日09:30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启蒙运动以来,宗教与理性的关系不是一个取代另一个,而是既对立又互补,在斗争中发展。
针对人生中存在的苦难,宗教与理性都试图给出解决的途径。宗教提出“他救”,理性主张“自救”。宗教信徒希望通过祈祷“救世主”来摆脱苦难。“救世主”乃神圣的他者,超逾人世之外。理性则主张依靠人类自身的力量来拯救自己。这就需要人凭借自己的理性来认识自然规律,发展自己的技能,改造自然与社会,建立起适合自己生存的自然环境和合理的社会体制。“他救”与“自救”成为刻画宗教与理性各自特征的重要标志。
从表面上看,宗教的“他救”至多是一支安慰剂。烧香拜神,无济于事。从深层次看,宗教的“他救”却蕴涵着对人性弱点的深切认识和对伦理道德的高度关注。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又自以为无所不能;人易受私欲支配,犯罪作恶;人提高了自己的技能,却用这种技能互相残杀。因此,克服人间的灾难,就要承认人的有限性,就需要信仰一个绝对的超越者。这样,人在祈求神的“他救”时,也在进行“自救”,即人须遵循律法,按照道德规范行事,进行伦理实践,努力做到像上帝爱众人那样爱自己的邻人。人的这种“自救”动力来源于对上帝的信仰,人从高傲转为谦卑,从自以为是转为顺从神的旨意。在这一过程中,宗教从“他救”过渡到“自救”,通过内在超越而完成辩证的转化。
世界各大宗教的信仰对象不同,但都把“劝人为善”作为教义的核心,因而具有道德教化的功能。雅斯贝尔斯把宗教与伦理的关联称为人类文明进入轴心时代的标志。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宗教与伦理的关系根深蒂固。例如,“善”、“義”和“美”这三个涉及伦理和审美的字中都有“羊”,而羊是用来祭祀的。在《易经》等上古文献中,神或上天喜欢“善”、“義”和“美”的行为,会赐福于有这种品性的人,保佑其吉祥。
启蒙运动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宗教反而有复兴的趋势。这是人类依然无知,还是科学不够发达?笔者认为,关键是理性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反而走向了自身的反面。当启蒙理性企图通过 “经验证实”和“逻辑证明”祛除上帝时,它也把伦理价值一并祛除。于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成为理性的分内之事,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却与理性无关。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启蒙理性使君子成为不畏天命的君子,但没有做到使君子成为有德的君子。当然,启蒙理性亦非毫无功劳可言。启蒙理性推动了科学的发展,增加了人类的物质财富,在社会的法制建设方面也取得长足进步。启蒙理性还促进了宗教的某种改革,使现代宗教意识到要进行某种“解神话”的工作,实现信仰与科学的协调。人类有能力发动星球大战,却做不到自觉地为他人做好事,可谓是启蒙理性的一大败笔。
宗教与理性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互补。宗教仰仗启示,主张排他,易走极端;理性强调分析,擅长权衡利弊,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具体途径。例如,西方近代史上各派宗教间的冲突乃至宗教战争,解决的途径并非宗教自身的力量,而是以理性分析为基础的政教分离体制。
哈贝马斯等一批西方学者提倡交往理性,主张通过交往达成共识,形成伦理规范,培育道德意识。有人认为,交往理性只是一种良好的愿望。然而,启蒙理性认识到自身缺陷,企图超越自己,这并不是个别人的良好愿望,而是一种历史的辩证法,其中也包括宗教与理性之间的辩证运动。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哲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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