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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军事制度研究

2024年05月16日10:38来源: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

中国人民大学孟宪实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唐代军事制度研究”(项目批准号为:13BZS027),最终成果为同名专著。课题组成员有:段真子、李淑、蒲宣伊、何亦凡、文悦、陈宸。

唐代军事制度的演变,与唐朝整体的发展衰落紧密相关。此题经过欧阳修《新唐书·兵志》的揭示,成为史家认识唐朝的一个重要思路。但是,宋朝以后,珍惜唐朝前期兵制即府兵制的情绪和言辞占据主流,《新唐书》《资治通鉴》等影响巨大的历史著作,几乎都持相同的观点,不仅把府兵制看作是唐朝崛起的原因和表现,也把府兵制的衰落与唐朝的衰落等量齐观,他们确信,如果没有府兵制的衰败,就不会有唐朝的盛极而衰,就不会发生安史之乱。后来学者,都认同欧阳修的观点,认为军制与国家的总体走向,大有关系,因而研究成果层出不穷。特别是中日学者,从陈寅恪到滨口重国、日野开三郎、菊池英夫等多有研究。

那么,既然前贤研究多有成就,该成果的创新之处何在?

第一,对于府兵制的问题,有了研究新推进。府兵制度下,从《新唐书》开始,认为全国府兵都有“番上”或“上番”问题,并明确指出番上就是“宿卫京师”。不管府兵的地团何在,每年都要定期到京师值班。番上,体现府兵士兵的“卫士”特点,是皇帝安全的保卫者。唐朝幅员辽阔,交通条件有限,如果全国卫士都上番京师,那么主要的时间都会消耗在路上,这很不合理。此前学者,也有对此表示怀疑者,但没有发现关键资料,怀疑停留在表面,无法论证。在吐鲁番文书的整理过程中,笔者发现了关键资料。今吐鲁番是唐朝的西州,当地设有前庭、岸头府、天山和蒲昌等四个折冲府,属于府兵体制毫无问题。在唐高宗时期,发现西州折冲府的军官在农忙的时候向西州都督府请假,另外雇人替在“上番”,自己要回家去收割等。而这类请假,无一不被批准。唐朝前期,制度化严格,制度执行也很严格。那么,从吐鲁番出土文书给出的信息证明,西州折冲府的军官在当地轮流值班也被称作“上番”。新资料是出土资料,史学研究的第一手资料,与《新唐书》的说法全然不同。这时,再反思《新唐书》的说法,问题确然,以前的怀疑,终于落到实处。番上问题的新解释,是一个前一发动全身的问题。此前,学者们讨论府兵制的衰落,其中一点引人重视,就是府兵士兵的负担问题。府兵的折冲府,并不是全国的所有州都有,这样全国的军事负担就有不同,军府州自然负担更重。在府兵的各种负担中,番上是重要的一个。想到千里赶往京师,然后再返回本地,这路上的艰辛苦难,自然是沉重负担。有学者甚至仔细考证士兵的负担,甚至有专门的著作研究这个问题。从吐鲁番出土文书的情况看,此前的理解都是不正确的,府兵在当地值班,也是番上。番上并不是仅指宿卫京师。这是一个重要突破,对于唐代府兵制度的理解,产生推动作用。

第二,边州府兵问题。在以往的研究中,强调府兵的中央军性质,认为府兵都隶属于十六卫,是中央军的体现。从表面的关系看,所有折冲府都隶属于十六卫,折冲府的名号和印章,都能证明这一点。那么,边州(唐朝特有行政概念)的折冲府,在日常的管理、指挥、调度方面,是否在十六卫的直接管辖之下呢?从西州的折冲府情况看,四个折冲府的指挥者,是西州都督。折冲府的日常管理向都督府汇报,折冲府官员请假对象也是西州都督,军队垦田事务要向都督府报告,当地军事调度权力,也在西州都督。比较其都督府的实际权力,所谓十六卫的隶属关系,其实是表面的,只有名义的价值,没有实质意义。府兵制的发展,最终使得唐朝的军力向两个方向收缩,一是守卫京师和皇宫的禁卫军,二是边疆军镇。尤其后者,节度使军制的发展,最初就来自边州的军事力量,即边州府兵。强调边州府兵与后来军镇制度的渊源关系,是此前学界较少注意的。

第三,府兵制度下的军马问题。也是得益于吐鲁番出土文书中,有许多事关军马的资料,深入研究之后,对于府兵制下的军马问题有了新的认识。除了骑兵之外,唐朝府兵制时代,后勤保障是离不开马匹等畜力的。那么,唐朝的军马之制如何呢?本课题在“六驮”制度、承直马制度、丝绸之路上的绢马贸易等方面进行探讨,对于这些问题的认识,都有所推进。安史之乱,丝绸之路的贸易中断,尤其对于唐朝而言,遭遇巨大困难。唐后期回纥之所以对唐朝为所欲为,就是因为他们垄断了丝路贸易,让唐朝丧失了对军马来源的掌控,不得不接受回纥的要价。

第四,军镇的发展是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与府兵制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不是截然不同的关系。从唐朝边疆实际情况看,府兵制度的衰落,是因为不能适应边疆形势的需要。所以,传统史书把唐代军制变化看作是人为乱政的结果,是不公允的,也不符合历史实际。唐朝的政府,在军制演变过程中,并非无所作为,调整始终在进行中。比如团结兵和彍骑,最初的设立,都有探索的意义,最后并没有成为独立的军事力量,团结兵成为军镇的一部分,彍骑则成为中央卫戍部队。边疆新形势,主要是吐蕃崛起,而吐蕃对于各种土地都有野心,与来自草原的政治力量完全不同。同时,吐蕃力量的核心深居高原,唐朝传统的战略无法克服吐蕃,于是边疆大规模驻军成为必然选择。行军体制与边疆的都督制度结合,于是逐渐发展为节度使体制。边疆形势是必须应对的,传统的府兵体制是必须改革的,军镇最初在解决边疆问题上是有力的,所以才有军镇的普及发展。

第五,节度使体制是边防军体制,产生并在边疆发展起来。节度使体制确实不利于中央集权,对于后来发生的安史之乱确实具有联系性。节度使体制有利于边疆利益集团化,而在盛唐财政状况良好的背景下,这种集团化倾向有加剧的趋势。各个节度使内部,都有强烈的向心力,而对于中央而言,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就会变成离心力。唐朝中央能够在充分利用节度使体制对外军事斗争中的有利,同时克服节度使内部的利益集团化的不利,显然是个难题。从杨国忠与安禄山的政治斗争中,我们很容易地可以发现,杨国忠和唐玄宗,都没有意识到军队的变化,尤其是利益集团化的严重后果。唐朝最终上演安史之乱,迅速由盛而衰。制度的因素与政治的因素俱在,不可一言以断。

第六,该成果努力系统化讨论唐代兵制的演变,部分环节用“专论”的方式进行深入讨论,以保证重点的论证。系统性与专题性的结合,希望在完成专题研究上获得更佳效果。

府兵制度,有自身的弱点,所谓内重外轻的军事力量布局,完全是在静态思想的基础上设置的,无法应对后来边疆形势的剧变。在边疆的挑战日益严峻的条件下,军事力量向边疆集中,具有必然性。节度使体制也从府兵制度中吸取很多因素,除了战团的基本组织之外,依然利用府兵制度下的军官系统为节度使兵制提供营养,比如府兵在天宝时期不再征兵之后,各个折冲府的军官系统依然存在,而这个系统成为支持府兵体制的重要支撑。重视府兵制与军镇制度的联系性,发现这个演进过程中的必然性,是该成果最重视的视角。陈寅恪先生认为,史学研究中,同情之理解至关重要。该成果的这个研究视角,相信是学习前辈学者的一个体会。

(责编:孙凯佳、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