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民族大学陈柏萍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变迁研究”(项目批准号为:14BMZ016),最终成果为同名专著。课题组成员有:张科、刘景华、朱韶晖、杨代成。
一 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蒙古族是今天青海省的六个世居民族之一。截至2018年11月1日,青海蒙古族约有1059万人,占青海省总人口的180%;主要聚集在今天海西州的乌兰县、都兰县、德令哈市和格尔木市,海北州的海晏县、祁连县,海南州的共和县和黄南州的河南县等地。
蒙古族进入青海始于蒙元,历经明中叶和明末三个阶段。尤其是明正德、万历年间东蒙古土默特部及明末卫拉特部和硕特部入居青海,在甘青地区造成两大后果:其一是蒙古民族宗教信仰发生改变,由信仰萨满教改为信仰藏传佛教格鲁派;其二是引起周边藏族部落向四处迁徙,民族分布格局发生变化。特别是和硕特部移居青海,并进而占据康区和卫藏,将整个青藏高原纳入自己的统辖之下,势力极为强大。蒙古族成为青海草原的强势族群和统治者。清朝入关后,之所以顺利地将青藏高原纳入其统辖之下,青海蒙古功不可没。
清雍正朝之前,青海蒙古是青藏地区权力的实际掌控者,直接主导着青藏乃至西北地区之政局,青海蒙古也是清朝维护青藏地区社会稳定、密切清中央与青藏地区关系的具体操作者和清朝在青藏地区统治的代理者。罗卜藏丹津事件后,在清朝推行设旗划界,蒙藏分治及“扶藏抑蒙”的政策下,青海地区蒙藏力量发生易转,从“蒙强藏弱”变为“藏强蒙弱”,青海蒙古族社会步入持续衰败的境地。尤其是随着藏族部落人畜繁殖的快速发展,驻牧于黄河以南地区的藏族部落揭开了渡河北移、侵占蒙古游牧之地的活动,蒙藏两族间经过长达近百年的游牧地争斗,咸丰年间藏族部落最终冲破了清朝划定的“北蒙南番”的分布界限,取得了在环湖周边的驻牧权,进而发展成为“环湖八族”,并最终奠定了今天青海地区的民族分布格局。
青海蒙古由于远离蒙古高原,受青海地区自然环境、人文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蒙古文化。加之青海境内的蒙古族长期与藏族交错杂居,相同的经济生产生活方式、共同的宗教信仰等,使得青海蒙古族在语言文化和社会习俗等方面深深地打上了藏文化的烙印。
清代的青海地处中原与西藏和新疆的交通枢纽与军事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从青海向东可进入川西北及巴塘、理塘;向南是入藏的咽喉要道;北可通往河西走廊及西域一带。青海蒙古发挥着卫藏牵准之作用。清朝非常重视对青海的经营,采取了“安藏必先安青”的策略。青海又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向蒙古各部弘传的中心区域,也是内、外蒙古各部入藏熬茶敬佛的必经之路。还是中央治藏的先行区和“试验区”。清朝治藏的许多政策都是先在青海实施后再推广到西藏。
有清一代,青海蒙古族社会在青藏高原各民族和民族关系的发展中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因此,对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进行研究,既可以帮助我们了解青海蒙古族社会历史发展的全貌;还可以有助于我们了解青海蒙古与清中央的关系互动,进一步了解清朝中央对青藏地区从间接治理到直接治理的施政历程,有助于我们深入剖析青海蒙古族社会由盛转衰的历史变迁轨迹;又可以有助于我们更进一步了解蒙、藏两族在文化、经济、宗教上的联系。以此来丰富中国民族史、蒙古史的研究,拓宽青海蒙古史的研究范围;还可以对青海地方史和民族社会学的研究起到拾遗补阙之作用,并为今天民族地区的社会发展与治理提供一些借鉴。所以说,对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和现实意义。
二 成果的主要内容
社会在运行过程中,变迁总是不可避免的。透视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变迁历史,可得出以下结论:一是清代蒙古族社会变迁史是一部各民族融合的断代史。清初和硕特蒙古政权加强对青海的统治,开始建立世袭领地,划分左右两翼,青海社会组织和社会阶层出现分化,在蒙古族政权为主导的地方行政体制中,逐渐融入了其他民族的政治因素,以会盟制度为代表的蒙藏民族认同政治制度也逐渐被其他民族所接受,清代蒙古社会政治变迁即是各民族政治制度认同的历史。蒙古族进入青海地区,除原有的畜牧经济生产方式外,农业经济、手工业和商业贸易也较以前较为繁荣。蒙古族社会经济变迁现象,其实也是一部蒙古族与其他民族经济的交融史。蒙古族入主青海后,受其他民族的影响,在宗教信仰、社会习俗、服饰语言等方面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即是一部蒙古族与其他民族的文化融合史。二是清代青海蒙古社会变迁史是一部国家治理边疆的政治史。从清代青海蒙古社会变迁过程看,实际是蒙古地方政权的没落史,同时也是国家政权与地方政权相互较量的过程。三是国家统一、民族平等是各民族共同发展繁荣的政治保障。在国家统一的政治保障下,清代青海蒙古族与内地进行着官方和民间的双重商贸活动,即是明证。四是中华各民族是一个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青海地区既是一个多民族聚居杂居区,同时又处于边疆地带。青海文明是汉、藏、回、蒙古、撒拉、土等民族在相互交流的背景下共同创造的,在历史长河中,各民族团结向上,相互依存,共同贡献智慧。青海省作为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个行政区域,其文化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青海文化融入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文化血脉中过程中,充分体现出各民族也是一个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各民族在交往中,文化交融使得各方在诸多方面成为相互依存的统一整体。如在青海蒙藏地区,部分藏族民众通过婚姻等方式融入蒙古社会中,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整体。蒙古族在青海高原进行军事征服的同时,藏传佛教却成为青海蒙古上层的宗教信仰,而藏语也在青海蒙古社会广为流传。藏蒙双方的交流也会引起双方在饮食、服饰的变化。一方面,藏族会影响蒙古族,至清中后期,“蒙古率皆穿番子衣帽,毫无区别,易于混淆,往往蒙古带领番子抢劫者实无从辨其真伪。”另一方面,蒙古族也会影响藏族。如在阿柔人婚礼上,辫套在打茶、煨桑之前戴在前面,之后才转到后面。另外,今拉卜楞寺、泽库等地的藏族妇女也有发辫为二的习俗。最后形成“青海境内汉、蒙、回、藏诸族,同居杂糅,历数千年,种族血统已混淆不清,今欲求纯粹血统之汉人或回人,事实上已不可能”的情形。在社会文化上,青海地区蒙、汉、藏等民族相互影响、相互吸收,形成独特的青海地域文化。这种独特的地域文化正是各民族共同发展中创造的,也从另一个方面充分说明了中华各民族是一个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其中相互连接的纽带即是中华历史和中华文化。
总之,清代蒙古族社会变迁研究实际上是要呈现一部民族历史文化的交融史、国家治理的边疆史。爬梳历史发现:国家大一统、民族平等是民族融合、社会发展政治保障,青海区域文化是汉、藏、蒙古、回等民族共同创造的,彰显着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文化格局的独特魅力。清代蒙古族社会变迁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协调工程,它不仅包括中央至地方上层建筑的调整,还包括社会发展中经济基础的变化,而本研究更多关注的国家政权如何渗透至边疆民族地区,又是如何影响至基层地方社会,而对于整个社会发展中的分工、分化,即生产力因素是如何变化的,这些变化又怎样作用于上层建筑,从而引起社会的变迁等,对于这些问题还亟待学者共同探讨。
三 成果的主要价值
通过学术史的回溯不难发现,已有的学术成果侧重于探讨蒙古族迁徙至青海的历史、蒙藏关系和青海蒙古与清朝的关系等方面,涉及青海蒙古族的政治、社会组织结构、经济生活、社会习俗、语言文化等方面的研究成果比较少,且缺乏深度。该成果充分利用清实录、清代档案、地方志、蒙藏文史料、国内外学者发表的游记、民国时期的报刊资料,以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为主要对象,以固始汗去世后及罗卜藏丹津事件为转折点,考察和分析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的行政管理机构、社会组织、经济生活、社会习俗及语言文化之变迁,同时,借鉴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等中关于文化认同、文化涵化、社会分层的理论分析其社会变迁原因及趋势。
多学科研究方法的交叉运用,既采用传统的历史学研究方法,也运用民族学(民族史志)、社会学(社会分层)和文化人类学等的相关理论和研究方法,从多角度对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行政管理体制、社会组织结构、经济生活、文化及社会习俗的发展变化做一个系统的探究,在此基础上分析其社会变迁之原因。此外,清代青海蒙古族社会变迁在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变迁的研究中,处于一个相对薄弱环节,同时也是进行系统的社会变迁研究为数不多的处女地。因而,对其展开研究,也具有丰富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变迁的认知,尤其对于深化中国区域社会变迁的研究,具有典型类型与弥补不足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