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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国忠:识见宏达深刻卓拔

彭国忠2016年07月07日09:18来源:光明日报

原标题:识见宏达深刻卓拔

学术界关于现代转型的研究成果,可谓汗牛充栋,大到中国传统文化、中国文学、中国史学、中国哲学的现代转型,小到某个工艺、某个传统节日的现代转型,几乎可以说任何一个学科、任何领域,都有相应的现代转型,都有转型的研究成果问世,思路大同小异,结论则因学科性质、转型时间及过程、涉及人事的差异而不同。在似乎已经饱和的现代转型研究中,像中国词学这样一个兴起于唐代,鼎盛于宋代的古老学科,它的现代转型的研究能否得出新意?能否给人新的认识?读完武汉大学陈水云教授《中国词学的现代转型》(2015年“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入选作品,社科文献出版社2016年出版)一书,心中的疑虑消失了。概括而言,该书有三个方面特别值得注意。

一是思考进路另辟蹊径。学术研究的生命在于创新,没有创新不必研究。作者在后记中指出:“2010年前后,已经有好几本关于现代词学研究的论著出版,我应该做怎样的开拓而不蹈人覆辙呢?”他反思传统文学史研究的两种路径,即以人为中心的研究和以问题为中心的研究,而此前对现代词学的研究,走的也基本是这两条路线,他苦思第三条路线,那就是:“把不同词学家放回到他的生活语境,将焦距拉长拉远,本书所做的就是语境的还原,考察不同词学家在特定语境下他的思想的‘当下’意义,这是一种介于微观与宏观之间的历史叙述方式。”在《结语》中又说:“它并不把单个词人或学者思想的梳理作为重心,而是把他们放在不同的文化语境进行分析……通过这一系列的语境还原,多角度地呈现中国词学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路径。”改变路径、角度,易于获得新的发现,如朱祖谋过去被作为晚清词学的集大成者,而一旦放到现代词学的语境中,其保守性便显现;王国维、胡适,以往人们只见其进步性,而从当时的反响和批评看,作者看到了他们思想观念的偏颇与不足。作者赞同当前史学界倡导的社会生活史的研究方法,强调回到现代的场景里观看当时人的词学活动,通过具体词学生活细节展现词学现代转型的具化场境和语境。他认为“历史不是名家的简单相串,特殊性不能取代一般性,一般性就是‘鲜活’的生活真实。”(《绪言》)对于现代词坛的发展格局,以前研究者较多从学术流派的角度切入,本书则认为“流派研究往往会设定范围,使得一些不能纳入流派讨论的内容被忽略掉了”,而改从现代学术师承角度切入,分析、考察现代词学创新与师承谱系的关系(第一章第三节)。进路的转换,使本书新义不断,予读者以多方启迪。

二是现代的学术眼光与开阔的学术视野。无疑,“现代性”是本书的重中之重,如何具体而不空疏、宏观而又清晰地梳理出中国词学现代转型的脉络、过程是本书的亮点。本书聚焦于“现代学术大师们通过创造性转换,将传统与现代对接,一方面积极吸纳西方现代学术的体系性和思辨性的养分,将传统进行现代转换;另一方面,在乾嘉朴学的基础上推出顺应时代发展需求的‘新朴学’,从乾嘉学者那里而来的音韵、训诂、校勘方法,与自西方舶来的实证方法结合起来,成了一种具有精密而纯粹之特色的新型学术——‘考证学’。”(《绪言》)所以,本书在一般性地叙述中国词学的现代转型之外,更深入思考中国词学现代转型的本质和动因。而“大家”、家族、教育、社团、现代学术思想与方法五个方面,成为具体抓手,这本身就超越了那种只以大家、名家带动历史的研究法,获得研究视域的极大开拓和研究境界的大幅提升。比如对大家、名家,作者讨论的是他们为现代词坛贡献了哪些新观念,这些观念对现代词学建设所发生的影响。高等学府作为现代词学发源地的实际内涵、意义与价值,在本书中得到彰显,作者不但从课程设置与学科体系、课堂讲授与崇尚美育、课外活动与能力培养三大方面,提炼出“有声的词学:民国时期词学教育的现代理念”这一精辟观点,还充分关注到高校设置研究所、招收研究生、创办学术刊物这样一些“硬件”对词学现代转型的催生和推动。本书发掘出德清俞氏父子两代在传统词学与现代词学上的两种立场,新会梁氏以“情感”“意境”建构起来的梁氏词学体系,江山刘氏三代积淀到刘毓盘,将词学搬上大学讲坛,撰就“价值殆无异王国维《宋元戏曲史》在曲一方面的地位”的中国词史开山之作《词史》。如此,大家的词学思想与影响、文化家族内部词学思想的变迁、高等学府的催生与促进都展现了词学现代转型这个时代主题的一致性,充分论证了中国词学现代转型的走向和内因。

三是词学新史料的发现与词学理论的提炼、思想的启示。作者在研究现代词学过程中,新发现的词学研究者、词学著作有王蕴章的《词学》,孙人和为《续修四库全书提要》撰写的《词集提要》,徐兴业的《清词研究》《清代词学批评家述评》,夏仁虎的《枝巢四述》“论词”等等,并将相关成果反映在第六章第一节、第七章第一节、第四章第三节里。这些词学新史料的发现和应用研究,不但使中国词学现代转型的历史增添了许多有价值的鲜活“细节”,而且使作者的整体研究与其擅长的理论创新得到坚实的新史料支撑。新史料的发现为新观点的提出奠定了可靠的基础。比如作者认为徐兴业的《清代词学批评家述评》“第一次较系统地勾勒出清词史的发展脉络”“是现代词学史上第一部词学批评史研究专著”,它以提出与常州词派“意内言外”说迥异的纯文艺观而体现着现代品格。但作者不是唯材料者,他认为“对于史料的重视是学术研究的出发点,这是基础,却不是目的,我们从事现代词学研究,是要通过它来展现我们时代的思想智慧,特别是我们对于前人已有认识的超越和进步。”为此,他反对唯知识论倾向,反对只堆积史料而缺乏思想的做法,故全书处处闪烁着理论、思辨的火花。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责编: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