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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年儒學形態與功能的變化

李維武2012年05月23日08:44來源:光明日報

  

孔子所開啟的儒學由古及今不至衰絕 資料圖片

  由孔子所開啟的儒學之所以能夠由古及今不至衰絕,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儒學內在的因素,也有時代提供的條件,還有儒學與時代之間的互動及其合力。這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於近百年來儒學與中國社會歷史大變遷相俱進,與中西古今文化的碰撞、交流、融會相伴隨,其形態與功能發生了由傳統向現代的轉換。深入探討這一問題,不僅具有學術史、思想史和哲學史意義,而且是理解儒學在今天與未來走向的一大關鍵。
  從經學時代到后經學時代
  自漢代起,經學成為儒學開展的基本形態,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20世紀之初。盡管早在鴉片戰爭前后,經學內部即已萌生以新代舊的更化,在龔自珍、魏源那裡以復興今文經學的形式顯示出新因素的端倪,但直至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經學中的新因素與舊傳統仍然糾纏在一起,呈現出十分復雜的狀態:一方面,經學成為當時先進思想家表達變革要求的特殊思想形態,出現了以康有為為代表的今文經學和以章太炎為代表的古文經學﹔另一方面,經學又繼續起著維系中國封建帝制的意識形態功能,張之洞等人堅持在大學堂設置經學科,袁世凱為復辟帝制主張尊孔讀經。
  經學的這一困境,使得經學難以避免20世紀初中國社會大變革的沖擊與解構。1905年科舉制度的廢止、1911年辛亥革命的發生、1912年民國首任教育總長蔡元培明令廢止大學經學科,這一系列變革使經學最終失去了制度的支撐。1915—1924年新文化運動的猛烈沖擊,又使經學在思想文化領域的影響受到蕩滌。經過種種沖擊與解構,經學時代終於走向終結。
  自20世紀20年代起,現代新儒學成為儒學在后經學時代開展的新形態。現代新儒學融會中西古今思想資源,對儒學進行了重構和復興,使儒學脫離了傳統經學形態而獲得了新的開展。現代新儒學盡管是作為新文化運動的批判思潮而出現的,卻吸取了新文化運動所倡導的“科學”與“民主”,認為儒學在20世紀的新開展,並不在於反對從西方引入“科學”與“民主”,而在於彌補“科學”在解決人生問題上所受到的限制,提供“民主”在實踐中所缺乏的道德支撐。因此,現代新儒學在認同“科學”的同時,致力於哲學本體論的重建﹔在主張“民主”的同時,更強調傳統道德的現代意義。正是通過現代新儒學的開展,儒學成功地經歷了由經學時代向后經學時代的轉換,繼續顯示出自己的生命力和影響力。
  從精英之學到大眾之熱
  現代新儒學與近代經學的區別,在於從形態上由解讀儒家經典而轉向自創哲學體系,在功能上由直接參與現實政治而轉向專注學術研究。現代新儒學代表人物,除少數為史學家外,大多是哲學家。他們圍繞文化觀和歷史觀問題、本體論和認識論問題、人生觀問題進行了多方面的哲學思考,開創了文化儒學,發展了形上儒學,探討了人生儒學,使現代新儒學作為20世紀中國人文主義思潮的主流,對20世紀中國哲學的開展作出了重要建樹。
  在哲學本體論問題上,現代新儒學的哲學家們貢獻尤大。20世紀30—40年代,熊十力的“新唯識論”、馮友蘭的“新理學”、賀麟的“新心學”等本體論體系先后建立。這些體系固然分別繼承了宋明道學中心學與理學兩大路向,但又都程度不同地吸取和融會了西方哲學資源,以回答現代哲學所面臨的哲學與科學、本體與現象、理性與直覺、理想性與主體性等關系問題,成為中國哲學現代轉型的標志性成果。至20世紀下半葉,又有唐君毅的“心通九境論”和牟宗三的“兩層存有論”相繼創立,進一步推進了形上儒學的本體論建構。
  現代新儒學的形上追求,雖然在哲學上成就很大,但又使儒學成為了一種書齋裡的精英之學,因而引發了現代新儒學內部的分歧。徐復觀就曾主張“消解形而上學”,對熊十力諸師友的本體論建構提出批評,希望把儒學的現代開展與中國人的生活世界打成一片,但這種主張在當時幾乎無人理解。這種狀況直到最近20年才出現了根本性改變。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和思想空間的不斷開放,儒學研究不僅得到了恢復和發展,而且漸由精英之學演變成大眾之熱。一批儒學學者,通過創辦文化書院、主持電視講座、運用網絡傳播、倡導兒童讀經等多種方式,使儒學再次由書齋走向大眾。儒學的這一新變化,其根本原因在於當代中國人重建價值觀的需要——人們希望能在儒學中獲得建構當代中國人價值觀的思想資源。
  傳統儒學資源的現代轉化
  近百年來儒學形態與功能的變化,向我們提出了一個重大問題:如何對傳統儒學資源進行現代轉化?這種轉化工作,早在康有為、章太炎那裡即已自覺開啟。他們所復活的傳統儒學的“大同”、“小康”、“革命”諸觀念,對20世紀中國人精神生活產生了巨大影響。此后,這一工作不僅為現代新儒學所繼續,而且為許多現代新儒學以外的思想家、哲學家、政治家所開展。這些現代新儒學以外的人們,未必會認同復興儒學,但卻會重視對傳統儒學思想資源進行現代轉化並加以吸取與承繼。
  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不同的傳統儒學資源現代轉化理論,如毛澤東的中國文化批判繼承論、張岱年的中國文化綜合創新論、牟宗三的中國儒學返本開新論、傅偉勛的中國哲學創造性轉化論。也正是這樣,出現了對傳統儒學資源所進行的不同方向、不同形態、不同程度的現代轉化工作。儒學在后經學時代的生命力、影響力、吸引力,往往正在通過這種轉化顯示出來。可以說,這種對傳統儒學資源的現代轉化,成為了近百年來儒學形態與功能變化的一種特殊形態與功能。
  在儒學成為大眾之熱的今天,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尤其需要建構自己的傳統儒學資源現代轉化理論。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發展與儒學存在著何種歷史聯系?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應當如何處理與儒學的關系?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應當從儒學中吸取哪些思想資源?這些都是這一理論必須思考和回答的重要問題,因為對這些問題的思考與回答,既關系到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繼續發展,又關系到儒學在中國的未來前景。
  (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儒學形態與功能的近百年變化與未來展望”首席專家、武漢大學教授)

(責編:秦華、高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