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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文化研究的可能向度

——以涉園張氏為例

沙先一 秦敏2011年11月29日08:42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

  清代江南學術、文學之興盛,落實到一鄉一邑,多賴文化大族。涉園張氏就是具有此種文化功能的家族。

  海鹽張氏始祖可上溯至北宋末年的張九成。張九成,字子韶,號橫浦居士,是二程理學向陸九淵心學演變的關鍵人物。明洪武初年,張留生自錢塘遷居海鹽。海鹽張氏世代耕讀,詩書傳家,成為當地的文化大族。張元濟《張氏藝文·序》:“余家海鹽號稱舊族,歷數百年讀書種子不絕。家乘所紀先人遺著凡數十種”。海鹽張氏文學與學術又集中於涉園張氏一脈,尤著於張惟赤之曾孫輩:張宗栻、張宗鬆、張元龍、張宗柟、張宗橚、張載華、張柯等,民國出版大家張元濟即為張宗鬆之后。江南家族學術、文學之盛與家族園林、藏書刻書、家庭教育密不可分。本文即以涉園張氏為例,略加討論。

  涉園構成開放性創作空間

  清代江南家族園林與學術、文學的關系,近年來頗受學界的關注。江南家族園林是頗具意味的創作現場,一方面,家族成員生活其中,園林自然成為家族文人題詠的對象,促生著他們的創作激情﹔另一方面,它又具有開放性,江南的文會雅集多於此舉行,過往文人騷客也多徜徉其中。涉園正具備著這樣的文化功能。

  涉園原是張大白的讀書處,張惟赤歸田后,方加營造,題名涉園。涉園是張氏家族文化活動的重要場所,也是其詩詞創作的重要主題,如張宗鬆《九日涉園登高》:“隨眾來園圃,登高縱目寬。日斜雲影淡,風緊竹聲寒。對菊可無酒,逢場且作歡。茱萸頭遍插,兄弟笑相看。”他另有《涉園雜詠詩》十四首,細致描寫涉園的景觀。張氏文化之盛頗賴涉園之助,涉園也成為張氏家族的文化符號。張元濟《涉園題詠續編·序》:“涉園,四方名士至余邑者必往游,游則必有題詠。”涉園文人雅集的盛況,可從張鶴征輯《涉園題詠》、張元濟輯《涉園題詠續編》見其一斑。《涉園題詠》分《涉園記》、《涉園賦》、《涉園圖記》、《涉園雜詠》四部分,《涉園記》為葉燮所撰,詳記園中景物之勝。張氏還將涉園諸景繪成圖卷,一時名流多有題詠,如王士禛《涉園圖詩》:“好事張公子,名園顧辟疆。竹林通鶴柴,瀑水激魚梁。海近帆檣集,雲深洞壑藏。塵纓如可濯,圖畫即滄浪。”稱贊涉園之幽與主人高潔的品行。

  視珍籍秘冊為天下公器

  張元濟《涉園題詠·跋》:“吾涉園藏書極富,積百數十年未稍散失。……青在公(張宗鬆)博通群籍,性耽吟詠,尤喜刻書。群季俊秀咸有著述,剞劂流布,為世引重。”張元濟之六世祖張宗鬆在兄弟中藏書最富,曾編目為《清綺齋書目》四卷,今藏上海圖書館。清人藏書以宋本為旨趣,涉園亦多宋元舊本。據黃丕烈所考季振宜《延令宋板書目》之流傳所在,張氏就有二十多種。不僅如此,他們還措意於當代文獻的收藏,如朱彝尊、查慎行的尺牘。張氏藏書亦如涉園具有開放性,並非將珍籍秘冊束之高閣,而是視其為天下公器。張元濟《涉園題詠跋》:“海鹽張氏藏書,嘉道之際,江浙名流吳兔床、鮑淥飲、陳簡庄、黃蕘圃輩,猶嘗至吾家借書校讎。”黃丕烈校勘元代劉秉忠《藏春詩集》,曾向涉園借書。涉園毀於太平天國,張氏藏書也毀於此時。

  涉園張氏不僅喜藏書,且好刻書,曾刊《詞林紀事》、《帶經堂詩話》、《初白庵詩評》等。當然,最為藏書家所稱道的是張宗鬆所刻宋李壁撰《王荊公詩注》五十卷。張之洞《書目答問》有著錄。祝尚書《宋人別集敘錄》:“清綺齋本今著錄多達六十余部(包括補刻本)。《四庫總目》著錄江蘇採進本,據《提要》,即清綺齋本。”清綺齋本著錄多達六十余部,可見影響之大。值得指出的是,涉園藏書對家族學術與著述大有裨益,張宗橚《詞林紀事》、張宗柟纂輯《帶經堂詩話》、張載華纂輯《初白庵詩評》,多得力於家族的豐富藏書。厚重的家族傳統也影響著后世的文化選擇,張元濟成為近現代出版大家與此不無關系。

  家教強調學術與文學素養培植

  江南文化家族能綿延數代,保持文化強勢,與其重視教育密切相關。江南家族的文化教育具有多元形態,不僅重視科舉的應試訓練,而且強調學術與文學素養的培植。張氏的文化教育中,許昂霄有著重要意義。許昂霄,浙江海寧人,生於康熙十九年(1680)前后,卒於乾隆十六年(1751),編著有《唐人詩選》、《晴雪雅詞》、《詞綜偶評》、《玉溪生詩箋注》等。許氏長期館於涉園,尤重詩詞創作的指導,《唐人詩選》、《晴雪雅詞》、《詞綜偶評》就是他為涉園子弟詩詞寫作而編纂的教材。張載華《詞綜偶評·跋》:“蒿廬夫子於課讀之暇,謂詞肇於唐,盛於宋,接武於金元。唐詞具載《花間集》,宋詞散見於花庵、草窗兩編。金、元詞罕覯選本,唯《詞綜》一書,竹垞先生博採唐宋,迄於金元,搜羅廣而選擇精,舍是無從入之方也。乃漸次評點,授余讀之。”值得注意的是,這類為家族教育而編的教材在清代數量甚豐,有不少后來成為文學史上的經典,如張惠言兄弟《詞選》、黃蘇《蓼園詞選》等。

  張氏兄弟的著述也多緣於許昂霄的引導。張載華《初白庵詩評·序》:“自幼及壯,得從許蒿廬夫子游。夫子與先生同裡,於友朋間每聞先生評閱古人詩集,必輾轉購借,攜至涉園,約諸兄亟為鈔錄。猶憶壬子以后十余年間,酒闌燈灺,輒舉先生評語可與漁洋、竹垞兩先生發明者,與諸兄互相參究。”當然,許氏的著述也多賴張氏兄弟整理刊刻得以存世。

  家族成員唱和切磋蔚然成風

  江南家族之所以成為文化家族,有多重因素,學術著述無疑是重要的方面。涉園張氏學術纂述主要有《帶經堂詩話》、《詞林紀事》、《初白庵詩評》等,大多成為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經典著述。這些成就得益於張氏兄弟在學術上的相互切磋、幫助以及許昂霄的引導。家族成員間的詩詞唱和與相互切磋,在江南家族中較為常見,因此,涉園張氏學術上的相互合作於江南文化研究中尤具價值。

  張宗柟匯集《帶經堂詩話》時,兄弟之間每多討論,陸以謙《含廣先生墓志銘》:“間有疑義,偕花溪許蒿廬,暨兄寒坪、弟詠川、芷齋諸先生,互相剖析,曉牖夜檠,三易稿而后成。”張載華纂《初白庵詩評》受到張宗柟的影響,並得張宗橚之助。張宗橚《初白庵詩評·序》:“余語芷齋曰:人生於世,自顧無可傳之業,庶幾附前賢以傳。兄得漁洋以傳也,斯亦幸已。……芷齋聽然而笑曰:獨不聞蒿廬夫子論詩之旨乎。其雲:南北兩宗堪並峙,可憐無數野狐禪。蓋明言漁洋先生與初白先生為風雅總持也。竊不自揣,將纂錄先生各種評語裒為一集,與《帶經堂詩話》並行不悖,或可藉是以傳,亦吾兄意也。”張宗橚撰《詞林紀事》也得到諸兄弟的幫助,他去世后,其弟張載華又對《詞林紀事》詳加審定。

  當然,觀察江南家族文化還有諸多的視角,如科舉、聯姻等。限於篇幅,本文僅從四個方面簡要討論,以期引起學界對涉園張氏家族文化,乃至江南家族文化與學術研究的重視。

  (作者單位:徐州師范大學文學院)
(責編:秦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