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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輝:元人研究朱子易學的成就與價值

謝輝2019年01月30日08:17來源:光明日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原標題:元人研究朱子易學的成就與價值

作者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元代朱子易學研究史”負責人、北京外國語大學助理研究員

【項目成果】

在易學史上,元代常被看作一個成就寥寥的時期,學者常以“株守宋儒”一語概括。誠然,如從傳統的象數、義理二途而言,元人確實未能突破宋儒藩籬。但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朱子易學誕生於南宋后期,正是在元代才走上了全面繁榮與飛躍式發展之路,這也是元代易學有別於前代的最大特征。

朱子易學在元代的興盛並非偶然。一方面,朱子《易本義》《易學啟蒙》等著作成書后,隨即在南宋廣泛刊刻。學者多有傳習、探討其易學者,士人應舉時也開始採用其說,《易學啟蒙小傳》《朱文公易說》等一批研究朱子易學的專著亦應運而生。可以說,研究朱子易學的熱潮,在南宋后期就已初露端倪。元人正承繼其后,進一步將其推向高峰。另一方面,元朝政府尊崇程朱理學,特別是在科舉考試中,明確規定《易》以程朱之說為主,由此給朱子易學增添了濃厚的官方學術色彩,也促進了其傳播與發展。

元人研究朱子易學的首要成就在於對朱子易學著作的注釋和闡發,其中又尤以胡方平、胡一桂父子影響較大。胡方平師從黃榦弟子董夢程,乃朱學正傳。所著《易學啟蒙通釋》,為現存第一部注釋《易學啟蒙》之作。其書以胡氏己說結合朱子論《易》文字,並引朱子門人九家之語,對《啟蒙》進行疏釋,總體以尊朱為主,但也有在朱子基礎上推衍發展者。胡一桂易學得自家傳,所著有《易本義附錄纂注》《周易本義啟蒙翼傳》。約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易本義附錄纂注》之初定本纂成,為現存第一部注釋《易本義》之作。其書採用了元代流行的“纂疏體”,《本義》原文下,採朱子文集、語錄等為“附錄”,又採諸家解說及胡氏自注為“纂注”。所採者以程子《易傳》與朱子門人之說為主,不用朱子學術對手之說,內容亦多同於朱子。總的來看,也是一部尊朱之作,但已開始顯露出重視易象的特點。至大元年(1308),胡一桂對初定本《纂注》進行徹底修訂,形成了全新的重定本《纂注》。其書今已不存,但其主要內容保存在胡一桂門人董真卿《周易會通》中流傳下來。其引錄諸家與自作解說的數量,較初定本有極大擴充,內容上多有與朱子不同,甚至明確批評朱子者。同時易象成為其關注的重點,在取象方法的種類與運用上,均較初定本有長足發展。皇慶二年(1313),胡一桂又著成《周易本義啟蒙翼傳》。其書的主旨雖仍為維護朱子、辟除異說,但已不再局限於注釋朱子易學著作,而是總結朱子主要的易學觀點,加以疏釋發明。其所關注的重點,在於“分別列代之《易》”、“《易》為卜筮之書”、河洛先后天之學等朱子較具代表性的理論,可以說是對朱子易學思想的宏觀繼承與發揚。總之,胡氏父子的著作,實現了對朱子《易本義》《易學啟蒙》的全面注釋,弘揚了朱子易學精神,同時也體現出其思想由保守到開放、由獨尊朱子到唯真是從的轉變過程,與重視易象的學術特色。

除胡氏父子的著作之外,元人研究朱子易學著作的專著還有四部。分別為張清子《周易本義附錄集注》、熊良輔《周易本義集成》、胡炳文《周易本義通釋》和熊禾《勿軒易學啟蒙圖傳通義》。總的來看,此四家的治學宗旨與價值取向各具特色,而張清子、胡炳文二家之書,又成為明人編纂《周易傳義大全》的重要資料來源,影響尤為明顯。

對朱子易學觀點的討論,為元人研究朱子易學的另一個重要方面。其中又以朱子的象數之說,最受學者關注。首先,對於朱子《易》必有象、《易》必有圖的觀點,元人大都認同,並在解《易》過程中,積極引入象數易圖的內容。但在如何運用象數方法的問題上,則分成兩派。一派立足於朱子“不泥於象”的立場,反對過度糾纏於象數而導致的牽合附會﹔而另一派則提倡講明象數,以補充與發揮朱子之說。其次,對於朱子提出的象數學方法,元代學者開展了熱烈的討論,而以卦變法、互體法、大衍數說、揲蓍法等為焦點,多有修正和發展朱子之說。最后,在易圖學方面,元人對於朱子主張的河圖洛書、先后天圖、太極圖、卦變圖等圖式多有推演、改造,甚至還有旗幟鮮明反對者。這些對朱子象數說的討論,直接推動了象數易學在元代的蓬勃發展與走向深入。特別是元人對朱子易圖的質疑,下啟清人全面辨偽易圖之風,成為此時期的重要創獲。

與象數之學相比,元人對朱子易學哲學的研究相對落后,但也在太極、陰陽問題上有一些創新。對於太極,元人在朱子的“太極為理”說之外,又提出了太極為道器之樞紐、為心、為氣、為理氣渾淪等諸多學說。對於陰陽,元人一方面補充闡釋了朱子“《易》只是一陰一陽”“無物不是陰陽”之說,另一方面又提出了陰陽“長中有消,消中有長”等新觀點。這些內容對元代理學思想的發展都作出了貢獻。同時,對於朱子的易學史觀,元代學者也有一定討論。涉及的內容主要有:《易》是否為卜筮之書,卦爻辭作者為何人,經傳是否應分別解說,朱子所定十二篇古《易》是否合適,上下經分篇遵循何種原則。這些討論不僅完善深化了朱子之說,而且對《周易》的性質及其文本形成問題有一定啟發。

此外,元代還有一批學者,從折衷程朱的角度,開展對朱子易學的研究,傳世著作有趙採《周易程朱傳義折衷》、梁寅《周易參義》、董真卿《周易會通》三部。《周易程朱傳義折衷》主於擇善而從,並非將程朱之說一概收入,而是在比較的基礎上選擇採錄,或採程,或採朱,或兼用之,或皆不用而改用別家。《周易參義》主於融會貫通,不再照錄程《傳》與《本義》原文,而力圖將二家之說合而為一,進而實現佔筮與義理的結合。《周易會通》致力於對程朱易說的全面收集、合編與注釋。其體例亦採用“纂疏體”,《周易》經文下列程《傳》、《本義》之“集解”,程朱語錄之“附錄”,前代諸家之“纂注”。引錄者多達一百九十五家,為當時規模最大的集解類易學著作。在經傳編排方面,《周易會通》採取總體經傳合一、每卦下經傳分列的方式,有折衷程朱二家《周易》文本之意,為其一大特色。作為一部集大成式的著作,《周易會通》以程朱為核心,匯編了大量易學資料,明代《周易傳義大全》即在其基礎上纂修而成。

總之,作為易學史上一個承前啟后的階段,元代可謂是朱子易學實現其自身發展壯大,最終成為主流學術與官方學術的關鍵時期。明清易學雖有自身特色和發展,但重視朱子的傳統始終貫穿其間,此傳統正是在元代建立起來。朱子易學在元代傳播的途徑多種多樣,南北各地與各派的學說也不盡相同,但其總體趨向較為一致,即並不拘泥於朱子之說,而是積極地對朱子進行補充、闡發、改造、批判。前人多以為元人僅篤守朱子,無所發明,並不符合其實際情況。其間一方面實現了朱子易學的完善發展,另一方面推動了諸多新觀點、新方法的出現,在易學史上產生了重要價值。

(責編:孫爽、程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