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师范大学王玲玲教授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发展伦理探究》（项目批准号为06BZX056），最终成果为同名专著。课题组成员有：韩玲、冯皓、胡可涛、邱显平、吴瑾菁、淦家辉、肖华平、杨勇、周付林。

　　20世纪下半叶以来，文明和科技的迅速发展带来的发展问题和发展障碍以及实践层面一系列反发展的态势，彰显了发展结果与发展初衷的严重相悖。发展没有带给人类更多的幸福，反而因为发展的异化使人自身变得越来越工具化，越来越不完整，甚至使发展自身也陷入了越来越深的困境。“发展”成为一个亟待反思和厘清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它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一个必须加以伦理检视的问题。

　　在发展伦理的视域，以经济繁荣为表现形式的“发展”，本质上蕴含着伦理价值评判的必然。社会的发展目标不是单一的经济指标，它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物质和精神的多重需求。长期以来在发展的进程中，缺乏伦理检讨和道德关照的经济发展带来的最大悖论就是贫富差距的日趋拉大。发展伦理认为，无论如何解读贫困，也无论是何种层面的贫困，贫困的本质正是发展的匮乏，是发展权利的实现不足。因此，贫困考量着发展的真实性，扭曲了发展的理想性，最终势必阻碍发展的可持续性。这就要求我们在发展的过程中，应该通过发展经济夯实解决经济性贫困的基础；通过制度创新作为消除制度性贫困的保证；通过发展伦理的关照作为消除社会贫困的路径，从道德责任意识与道德行动中寻求最终真正消除贫困的伦理支持。

　　显然，发展伦理的理论体系不应该囿于“发展进程中伦理问题”的研究，而是要从伦理的视角去研究和评判所有发展的目的、手段和过程，揭示出“发展”内含的伦理意义和道德价值。在发展伦理理论体系的建构中，从真理尺度出发，逻辑地提出了发展伦理何以可能的问题。发展异化引发的环境问题、社会问题、人文问题和伦理问题成为了发展伦理得以可能的现实之维；从价值尺度出发，则逻辑地提出要对发展的天然合理性问题进行道德价值梳理和考量的要求。实现社会公平的政治学依据、遵循经济伦理规约的经济学依据、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环境学依据以及合乎人道发展的道德哲学等学理依据使得发展伦理的形成不仅成为必然，而且具有可行性。作为人类发展自我控制、自我校正、自我约束、自我免疫不可或缺的社会元素，发展的伦理性成为了保证社会健康、和谐、公正、真实和全面发展的道德基础。

　　同时，发展伦理也超越了经济伦理研究视域的局限。经济伦理从经济发展视角倡导效率价值观，重在探讨经济制度和平等、效率等经济范畴中所涉及的个体经济行为的公正评判问题，其研究视野大都囿于“经济行为中的公平问题”。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和扩展，研究者们发现经济伦理学由于过度单一地集中在对经济行为的伦理研究，导致了传统经济伦理视域中经济公平研究的孤立性、不全面性和片断性，以至于曾经显赫一时的经济伦理根本无法单独面对和解决社会的真正公平和科学发展问题，甚至对经济领域自身的伦理问题也莫衷一是。经济伦理学无法克服的思维视界的局限，客观上要求我们对发展进程中方向性的重大伦理问题，应该从经济伦理学的单一研究视角转向发展伦理学的多维研究视角。发展伦理学不拘泥于纯经济的视角，其视阈中的平等、公正、公平是全方位的，内在地这蕴含了社会发展的核心价值、根本动力和最佳状态等发展的价值导向因素。作为反思发展合理性的发展伦理学，比以往任何一种发展理论都更加直接地从伦理层面反映了社会发展的趋势和要求，反映了人们对发展终极价值目标的向往和追求，也比以往任何一种发展理念更能激励人们进行理性的道德选择。

　　在进一步拓展发展伦理学与交叉学科的研究视野时，该成果提出，不仅是经济伦理无法单独面对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道德困境，生态伦理同样也无法独自面对和解决人类面临的生存困境与危机。无论偏颇于人类中心论还是生态中心论的生态伦理，都无法真正公正地对待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不可能真正解决发展的代价问题，诸如全球气候日益恶化等问题。而发展伦理探索从一开始就在试图化解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悖论。发展伦理学认为，生态环境问题表面上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本质上却是人们相互间利益关系的问题，它直接表现为种际正义和人际正义的矛盾冲突。人际正义不仅是种际正义得以秉持和践行的前提，更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条件之一。因此，在发展的进程中必须寻找与所有者利益兼容的治理机制，在全球范围内实现生态环境的宏观治理，建立并健全干预机制，只有这样才可能使生态环境的治理得以长期、有效地开展，使可持续发展呈现科学性并具有现实可能性。

　　在发展伦理的视阈，可持续发展的时空维度得到了最充分的拓展，这使得科学的可持续发展尤其注重代内发展和代际发展。并强调代内发展是代际发展的基础，代内发展问题的解决是代际发展问题得以解决的前提；而代际发展是代内发展得以延续的充分体现。为了保证代内和代际的共同发展，可持续发展将代内公正与代际公正作为发展伦理学的基本原则之一，强调通过公正原则提升可持续发展的质量，保证后代人的幸福，以促进社会与自然共同而真实的和谐发展。

　　由于发展自身的全方位性，因此，发展伦理视域中对发展价值维度的确立，就不可能是单一的善恶标尺。单一的善恶尺度无法客观、科学地诠释涵盖了人与自然各个领域和各个层面的发展价值之维。于是，在甄别真假发展的实践过程中，从伦理的视角对发展进行价值梳理、价值辨析、价值评判和价值确证成为了发展伦理特有的职责。一方面，通过对发展进行价值意义上的“解蔽”和“超越”，确证真实发展的终极价值目标，并以此保持发展的求真意识、向善意识和创美意识。另一方面，通过对真假发展的价值辨析，明确发展的价值取向，对发展中出现的反伦理的反发展现象进行清理与批判，为真实发展终极目标的实现提供警示性向导。由此，发展伦理学强调应该跳出单向度的GDP崇拜，启动GNH考量体系来检验发展的真实性。但同时也认为在这一过程中，千万不能矫枉过正，不能从GDP崇拜跳到GNH崇拜，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在启动GNH考量体系时必须注意：不要全盘否定GDP在GNH中的作用，对二者的关系要做辩证统一的理解，谨防将GNH像GDP那样形式化、庸俗化甚至政绩化。

　　总之，科学的发展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并不只是物质的丰裕，更是人性善的终极真实需求的满足和社会发展的终极价值追求。“幸福美好生活”的现实展示有赖于立足于“善”的基点对“恶”予以超越。真实而科学的发展应当是不同主体权利与责任之间对等的、均衡的发展，是机会平等的发展，是经济公正、政治公正、文化公正和环境公正的发展，是共享社会成果的发展，也是责任分担、利益补偿的发展。公正是发展伦理学的重要原则，也是幸福美好生活的有力保障。传统发展的不科学性导致的“恶”虽然是难以避免的，但却充分说明社会发展需要伦理价值的导向、定位与规约使之趋于科学，并通过科学的发展实现普遍的公正、整体的和谐以及全体人民的真正幸福。科学发展是公平发展、是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是和谐发展，它内在地蕴含着发展伦理学所强调的“正当”和“善”的价值合理性。无疑，在终极价值目标上，科学发展的最终目标和发展伦理学研究的根本宗旨都是为了全体人民的幸福美好生活，这就逻辑地得出一个结论：科学发展是发展伦理学的最终归宿。

　　这项成果的学术价值和社会价值主要体现在：

　　一是研究主题具有开拓性。认为发展伦理学不应该囿于“发展进程中伦理问题”的研究，而应该将其拓展为“从伦理的视角去审视和评判发展自身”。论证了“发展”不应该也无法逃逸在道德价值的评判之外，它是一个必须加以伦理检视的问题，并在深刻而广泛的意义上系统研究、论证和阐述这个问题。

　　二是成果的独特视角为发展伦理学理论体系架构提供了有价值的研究思路。拓展了可持续发展的时空维度，从代际和代内的伦理维度来研究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突破了传统的一维代际公正理论；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从人类与自然发展的伦理比较中审视社会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突破了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脱离现实社会各执一端的抽象争论和偏执缺陷；从发展公正的视角解读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突破了传统生态伦理学和经济伦理学研究的局限性。拓展了发展价值之维的研究视角。这项成果没有局限于“善”、“恶”这一传统价值之维的标尺去审视发展，而是跳出了这一窠臼，论证了发展伦理的核心内容是通过对真假发展进行伦理的价值梳理、价值辨析、价值评判和价值确证，明确发展的伦理价值取向。关于效率与公平的讨论，突破了传统经济学和经济伦理学的视野，完成了从经济伦理视角向发展伦理视角进行研究的转向。这有利于发展伦理学与交叉学科的学术互补，更有利于解决发展实践中的经济伦理难题。上述研究视角的转换是新颖的，反映出发展进程中主导伦理观的演变。

　　三是研究内容有突破。将科学发展和发展伦理统一到创建幸福美好生活的根本宗旨上来；将研究贫困问题、解决贫困问题视为发展伦理优先考量的对象；从发展伦理的视角提出“发展异化”、“伪发展”、“虚发展”、“假发展”等概念，丰富了发展伦理学的范畴；从人性善的终极真实需求和社会发展的终极价值目标的视角讨论发展是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尝试从发展伦理角度在权利与责任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并由此提出了“发展的责任共担和责任建设”这一发展伦理的独特研究课题；从发展伦理视角提出了在启动GNH考量体系时，必须防止形而上学、防止以偏概全、防止偏差认识、防止将GNH像GDP那样形式化、简单化、庸俗化甚至政绩化。这些直接为发展伦理学理论体系的建构提供了有价值的研究思路、研究主题和研究内容，也为当下的发展实践提供了有意义的伦理价值导向，有利于更好地贯彻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对于发展伦理学的学科建设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对丰富伦理学的理论宝库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同时，对于深刻认识发展的本质；对于确证发展的合理性、公正性；对于发展中国家、劣势民族、落后地区、弱势群体提出适宜的发展政策、确立发展的终极目标等问题的解决，也都具有尤为重要的现实借鉴和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