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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洪俊杰，系山東省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山東財經大學校長
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國始終堅持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不斷拓展對外開放的廣度和深度，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不斷推動邁向更高水平開放。當前外部政治經濟環境日趨復雜、不確定難預料因素增多。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擴大自主開放”，《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把“積極擴大自主開放”擺在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首位，提出“對接國際高標准經貿規則，以服務業為重點擴大市場准入和開放領域，擴大單邊開放領域和區域”。2025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堅持對外開放，推動多領域合作共贏”列為明年經濟工作重點任務之一，提出“穩步推進制度型開放，有序擴大服務領域自主開放，優化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范圍，扎實推進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這是我國應對全球變局、構建國際競爭新優勢的新部署，體現了我國以對外開放主動贏得經濟發展主動、國際合作競爭主動的新作為。
積極擴大自主開放的內涵及重要意義
自主開放，是指在沒有國際條約和承諾約束下，立足我國自身發展需要、兼顧與世界良性互動需求，結合不同行業和領域特點，有節奏、有范圍、有層次地主動開放。核心在“自主”，本質是“共贏”。一方面體現在“以我為主”，既不是對等開放、協議開放，也不是迫於外界壓力不得已才開放，而是立足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需要的主動作為。另一方面體現在“合作共贏”，在我國經濟與世界經濟深度交融背景下，把自身開放轉化為世界機遇，以中國開放帶動世界共同開放，在互動中實現高水平合作和更大范圍共贏。擴大自主開放是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題中之義。積極擴大自主開放，就是對內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對外以開放促合作、促共贏，既服務於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也助力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和人類命運共同體。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實行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略，持續提升駕馭高水平對外開放的能力，打造了廣受歡迎的國際公共產品和國際合作平台，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開放實踐，助力我國深度融入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在外貿外資領域取得歷史性成就。面向“十五五”，積極擴大自主開放具有重大意義。
一是主動應對全球變局的必然選擇。當前，全球經濟格局深刻調整，世界經濟面臨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等諸多不穩定因素，部分國家試圖通過限制技術出口、產業轉移等手段破壞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以“小院高牆”對我國的技術、貿易、投資進行圍堵。地緣政治沖突導致能源供應中斷、產業鏈波動和市場信心受挫，嚴重影響全球經濟穩定運行。全球經濟不確定性和外部需求萎縮導致企業經營壓力增大，亟須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相較於被動適應外部規則或轉向內向型發展，通過積極擴大自主開放，我國能夠更好地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開拓多元化國際市場，有效對沖外部需求不足，提升經濟發展韌性和抗風險能力﹔能夠充分發揮我國制度、產業、市場、人才等優勢，吸引全球優質要素，擴大經貿“朋友圈”，提升產業競爭力，構建更加穩定、多元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
二是加快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需要通過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的高水平開放，與世界各國開展互利合作，實現共同發展。首先，高質量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自主開放基於我國自身發展需要，統籌布局外貿外資、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能夠有效促進國內外市場相通、產業相融、創新相促、規則相聯，顯著提升經濟發展的效率與韌性，助力高質量發展。其次，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日益處於樞紐地位，自主開放通過構建以中國為重要樞紐的世界性大市場和全球性大網絡，增強開放發展的外部效應，以中國自身開放促進世界共同繁榮，為中國式現代化營造良好外部環境。再次，積極擴大自主開放是中國參與引領全球治理、提升制度性話語權的重要路徑。積極推動構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全球治理體系，將自身改革成果轉化為全球公共產品，既為全球規則完善提供“中國方案”，也為中國式現代化拓展更多國際空間。
三是主動塑造國際合作與競爭新優勢的重要舉措。如今的開放，超越了傳統開放模式中關稅減讓、配額取消、貿易便利化等“邊境上”措施，更加聚焦於產權保護、產業補貼、環境標准、勞動保護、政府採購、電子商務、金融領域等涉及國內經濟運行的“邊境后”制度安排。這些制度型議題不僅直接決定要素配置效率與營商環境，更成為新一輪國際規則重構的制高點。因此，我們需要積極擴大自主開放，以自貿試驗區、海南自由貿易港、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國際高標准經貿規則為載體主動進行壓力測試，加速培育新模式、新業態、新技術、新供給，破解阻礙國內外循環暢通的深層次體制機制障礙，構建我國產業鏈、供應鏈、創新鏈、人才鏈、數據鏈、資金鏈在國際合作與競爭中的新優勢，在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贏得戰略主動。
四是體現主動推進經濟全球化的大國擔當。中國以自主開放對沖經濟全球化逆流，用超大規模市場穩住全球供需﹔堅決捍衛世界貿易組織“特殊與差別待遇”原則，堅決反對個別國家以“對等”之名、行霸權之實，為發展中國家增強自主發展能力留出政策空間﹔通過構建新發展格局和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以自身高水平循環帶動國際大循環﹔通過自主開放持續推動“惠全球”“鏈全球”，擴大對最不發達國家單邊開放幫助其更好融入國際市場，為全球經濟復蘇持續注入確定性和正能量，充分彰顯天下情懷和大國擔當。
積極擴大自主開放應關注的重點方向
以制度型開放為主攻方向，塑造我國參與國際合作與競爭的制度優勢。未來國際合作與競爭的核心，已超越簡單的成本讓利，轉向制度型開放。積極擴大自主開放更加突出表現為雙向開放。一方面，主動對標國際規則“引進來”。國際高標准經貿規則是我國擴大自主開放的參照物，應針對規則、規制、管理、標准，分類制定對接國際高標准經貿規則的開放任務清單。在電子商務、政府採購、數據跨境流動等領域積極主動對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等高標准規則。利用好自貿區、自貿港等開放平台，強化其先行先試和壓力測試功能。另一方面，積極推動國內領先規則標准“走出去”。中國在部分優勢領域形成領先的技術、標准或治理經驗后，應主動推動這些“中國規則”或“中國標准”走向國際，參與甚至引領全球規則制定。通過主動輸出制度型公共產品，從規則接受者轉變為規則塑造者，為全球治理提供中國方案，增強制度性話語權﹔將發展中國家需求融入國際規則，通過規則共建實現利益共享，推動構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全球治理體系。
以服務業開放為重點領域，培育外貿發展新動能。近年來我國服務業開放持續深化、成效初顯，但仍面臨規則對接不足、制度成本偏高、潛力挖掘不夠、重點行業國際競爭力不足等問題，亟須通過自主開放來實現突破和發展。未來應繼續優化負面清單管理制度。高質量實施《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等區域經貿安排中服務貿易開放承諾和相關規則，主動對接CPTPP、DEPA等國際高標准經貿規則。在外商准入領域，可在自貿區、自貿港率先探索實施《市場准入負面清單》與《外資准入負面清單》“兩單銜接”試點。在保障產業安全的前提下，在電信、互聯網、教育、文化、醫療等領域有序擴大開放。建立健全跨境服務貿易負面清單管理制度，進一步優化跨境提供、境外消費和自然人流動的市場准入環境。激活服務貿易新業態、新場景、新模式。大力發展數字服務貿易、綠色服務貿易、平台型服務貿易等新業態，大力推廣遠程服務場景、即時服務場景、虛擬服務場景等新場景，大力促進共享服務模式、離岸服務外包+反向服務外包、區塊鏈+服務貿易等新模式。積極運用數字技術、人工智能等創新服務供給，縮窄傳統服務領域貿易逆差，推動特色優勢服務出口，支持行業領軍企業提升全球范圍內配置要素資源、布局市場網絡的能力。打造高水平服務貿易開放平台。加強服務貿易創新發展示范區、國家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示范區、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城市、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和文化、數字、知識產權等特色服務出口基地等平台建設和制度創新，探索與服務貿易發展相適應的體制機制、政策體系和開放路徑。穩步放寬或取消跨境服務貿易限制措施，發揮區域經濟輻射帶動作用，與自貿區、綜合保稅區等形成協同發展合力，打造服務業高水平對外開放標杆。提升金融服務貿易競爭力。通過制度設計、技術創新和規則制定，參與完善全球金融治理，強化合規管理與系統性風險防控。持續優化數字服務貿易，促進數字金融、在線教育、遠程醫療、數字化交付的專業服務等數字服務貿易創新發展，提升品牌和標准影響力，不斷拓展服務貿易邊界。高標准建設數字服務出口平台載體，壯大數字貿易經營主體，支持將數字領域各項改革與開放舉措在自貿區、自貿港和具備條件的數字服務出口平台“試水”。推進數據確權、數據交易試點，挖掘數據的經濟價值。探索數據分級分類管理，在保障安全前提下，穩步推動數據跨境流動。
以高標准自由貿易區網絡為戰略支點，擴大經貿合作“朋友圈”。一方面，升級現有自貿協定並提高其綜合利用率，在自貿區規則議題上進行有益嘗試，逐步將談判領域拓展到競爭政策、電子商務、環境保護等方面，全方位、多角度推進規則談判和規制合作。對於利用率比較低的自貿協定，要打通堵點以充分釋放其制度紅利。另一方面，加快推進區域和雙邊貿易投資協定進程，與更多國家和地區商簽高標准自貿協定和投資協定，推動多雙邊經貿合作向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提質升級。持續擴大立足周邊、輻射“一帶一路”、面向全球的高標准自由貿易區網絡。加快推進周邊國家自貿協定談判，立足並用好RCEP，重點在服務規則、監管措施、管理方式及標准互認等方面主動加強與周邊服務市場對接，為自貿談判輸入確定性紅利，形成更具韌性的區域增長極。擴大面向全球的高標准自由貿易區網絡，積極參與國際經貿規則制定，在全球治理問題上凝聚多邊合作共識，推動構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經濟治理體系。
以高水平開放平台為載體，優化區域開放布局。以自貿區、海南自貿港等為代表的開放平台已成為中國對接國際高標准經貿規則、推動高水平對外開放的重要載體。應繼續實施自貿試驗區提升戰略，進一步發揮自貿區先行先試和開放高地優勢，在統籌開放和安全的同時，賦予自貿區更大改革自主權，圍繞服務貿易、科技創新、數字經濟等新領域新業態，開展更大力度的開放試驗和壓力測試，進行更多首創性、集成式探索並形成可復制的改革經驗。積極推動自貿區金融開放，穩慎扎實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高標准建設海南自貿港，以海南自貿港封關運作為契機，充分利用RCEP與自貿港政策的疊加優勢，積極對標國際高標准經貿協議，逐步壓縮投資准入和服務貿易准入負面清單，推動實現投資准入、服務貿易和市場准入負面清單“三單合一”。在“邊境后”制度型開放領域加大改革力度，推出更多具有自貿港辨識度的制度集成創新成果。優化區域開放布局，打造各具特色功能的開放平台。支持各地立足自身在人才、資源、產業、對外交通等方面的發展條件及對外開放的基礎能力，揚長避短、分類施策，進行自主開放的差別化探索和系統集成創新，加快推進沿海、沿邊、沿江和內陸地區協同開放﹔加強國家級新區、綜合保稅區、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等開放平台建設，圍繞重點領域、關鍵環節深化改革開放，積極推動各類平台聯動發展和跨區域協調合作，打造形態多樣的開放高地。加強經貿合作平台建設，持續辦好進博會、服貿會、世博會、廣交會、數貿會等，增強國內國際市場供需對接功能，深化產業鏈供應鏈國際合作。
以單邊開放為重要抓手，增強國際循環的穩定性與包容性。單邊開放與對等開放、互惠開放、條約開放相對應，是指無論對方是否對自己開放，一國或經濟體都單方面、主動向對方擴大開放，因而具有不尋求對應開放、基本不受協議約束、不違反現行規則的特點。實施單邊開放有利於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各國人民。繼續給予同我國建交的最不發達國家100%稅目產品零關稅待遇，提供跨境電商支持，降低其出口成本，擴大其產品在我國的市場份額﹔在市場准入方面，在涉及最不發達國家的自貿協定談判中，對其貨物貿易和投資服務開放范圍要求更小、給予更長過渡期﹔為非洲農產品輸華建立“綠色通道”，支持最不發達國家優質特色產品進入中國市場﹔在多邊、區域和雙邊合作方面，堅持支持最不發達國家等有關發展中國家立場，幫助其更好融入多邊貿易體制﹔進一步實施單方面免簽入境政策，繼續擴大過境免簽口岸范圍﹔繼續開展能力建設合作，幫助有關國家提升經貿合作水平。
以高水平安全保障高水平開放，筑牢自主開放風險防線。高質量發展是高水平安全的保障，必須以高質量發展夯實安全底座。通過優化資源配置、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強化產業鏈供應鏈韌性等舉措，提升我國在全球產業鏈價值鏈中的地位，增強國際經濟話語權，為抵御外部沖擊贏得主動。健全國家安全保障體制機制，著力提升開放監管能力和水平。不斷完善出口管制體系，加強出口管制多雙邊對話交流，推進合規建設，審慎實施並適時調整出口管制措施，掌握國際經濟合作與競爭的主動權，維護我國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加強海外投資風險預警、防控與保護機制，構建國別風險評估體系，不斷完善企業海外利益保護機制﹔健全外商投資國家安全審查制度，更加聚焦涉及國家安全和經濟發展的關鍵技術、重要數據、重大裝備以及戰略性新興產業，建立健全審查機制﹔建立數據跨境風險分級監管體系，強化數據跨境流動事中事后監管﹔健全人工智能治理與倫理監管制度，加強數據安全與隱私保護，防范算法歧視、技術濫用等風險。加強國際合作，增強抵御全球共同風險的能力。深度融入國際安全治理體系，加強與聯合國、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多邊機制的協同聯動，積極參與涉及國家安全議題的國際治理規則磋商與制定。主動推動多邊機制向更具包容性、高效性的方向升級，讓風險應對措施更貼合不同國家實際需求。加快完善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機制，構建涵蓋項目安全、人員保障、資金避險的全鏈條風險防護網絡，為跨境合作項目筑牢安全屏障。聚焦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等關鍵領域，優化戰略資源、關鍵中間品的國際合作布局，完善國際運輸通道體系，與各方共建安全、穩定、暢通的全球供應鏈伙伴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