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山東大學人文社科期刊社社長、 《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主編
我們大家好像都生活在一個不快樂、痛苦的情緒之中,痛苦更是我們這些編輯的痛症。在“《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高質量發展研討會”上有位老師說,刊文的公號閱讀量過萬了,害怕,閱讀量過十萬了,更害怕!擔心有心人士挑出刺來。我們則是刊文公號閱讀量不過100,著急!催著大家抓緊轉發推送,期盼著閱讀量能過1000。可見我們編輯們的擔心和痛苦的原因各不一樣,但都在痛苦。對於作者們來說,更痛苦。文章發表越來越難,投出去好幾個月沒任何反饋信息,打電話催一催流程,結果不催還好一催就退稿了﹔還常常遇到文章剛剛投稿過去,下一秒嗖地就被退回來了。然而對於編輯來說,也很痛苦。因為現在要求編輯們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要具備一萬項能力,成為六邊形戰士。既要看選題尋找創新,又要看文字是否通順,還要看體例是否規范,引用是否准確,還要及時學習中央精神從中領悟和形成選題。現在是智能時代,還要考慮這個文章是不是作者親自寫的?是操縱AI生成的呢,還是作者抄來的?這就需要我們有火眼金睛,但我們沒有火眼金睛,更沒有金箍棒。編輯們天天很痛苦,肯定也會把痛苦傳染給作者、給作者們制造點痛苦。
今天我們會議討論的主題——學風文風的問題,實際上是一種各方面痛苦結果的累加。一方面,學術訓練不足,學術的訓練周期太短,但卻要求作者們在規定的時間之內必須交出規定的成果出來。另一方面,研究生、博士生、青年學者、青年老師的群體不斷擴大,青年教師已經超過百萬,在校博士生也超過了60萬。與此同時,A刊、B刊、C刊的規模卻基本上保持不變。C刊今年總規模稍微增加了一點,入選期刊接近700種,但刊文量大約還是在7萬以下。在這麼一種大生態之下,學術期刊作為學術鏈條的最末端,就形成了一個高高隆起的堰塞湖。這也導致期刊處於水火兩重天的狀態。在學校裡邊、在單位裡邊,編輯部都是邊緣單位。但出來參加學術會議又給予較高參會待遇,有些學生甚至形成了一種“你們編輯很厲害,你們編輯部很神秘”的怪談。我心想,讓你來編輯部干兩天,你肯定拍屁股走人。其實,真正的編輯工作並不光鮮,沒有熱愛與情懷,根本堅持不下去。曾經有幾個年輕博士畢業后來我們編輯部這裡扎了一頭,之后說“我要去學院當老師”,我說那你趕緊走。不熱愛編輯這個崗位,沒有一點情懷,還真干不了這份工作。
那麼在這樣一種痛苦的氛圍裡邊,我們怎麼才能快樂起來?我覺得關鍵是要雙向奔赴,才能快樂。學者、學科、學校要把學術訓練當成是一個重要的事情,不能搞短平快,尤其是不能把科研評價硬生生地的簡化為期刊評價。拿一個期刊評價標准套來套去評價大家的科研能力和水平,導致最后壓力一下子壓到期刊這裡。還有不少吃瓜群眾不明所以,說“不能把學術評價的權利交給期刊,那些期刊編輯算什麼?”好像我們有多大權力似的。隻有在學風、文風這個本源上有了改變之后,才有快樂的可能。當我們打開投審稿系統,看到所收到的篇篇文章,都如醍醐灌頂、如盛夏飲冰水、如冬日抱火爐,我們能不快樂嗎!!但我們現在能看到這樣的文章嗎?刊發一期出來,能有一兩篇讓人覺得相對比較順的文章就很不錯了,更談不上醍醐灌頂了。 可真真地應了“我是編輯我可恥,我為祖國浪費紙”這句話啊,罪過啊!那麼,什麼時候我們不浪費紙了?就是在學風、文風有了根本性改變之后,我們才能不浪費了。當然,期刊的引導作用也很重要,期刊確實是要積極引導。然而當我們在稿件的汪洋大海裡邊撈上來的都是那些小蝦米、小魚仔時,甚至是臭魚爛蝦時,這咋引導嘛!?我們想要培養鯨魚,但培養不出來,因為這需要大生態的改變。所以必須從文風、學風的改變做起,這個過程中是需要期刊做些工作、期刊要有擔當,但不能僅僅止於期刊。
要讓不快樂的人快樂起來,就是把一堆不快樂的人聚到一塊,大家相互吐槽,比比誰更不快樂,你就感覺到自己很快樂。所以我們編輯圈要經常聚聚,緩解緩解痛苦。因為吐槽完了之后回去還要接著干,接著痛苦地往下走。牛頓說過一句話:“愉快的生活是由愉快的思想造成的”。那個愉快的思想來自於哪裡?來自於青年學生,來自於學科培養,來自於學術訓練,最后才來自於期刊。作者們有了愉快的思想之后,期刊給你展現出來,於是大家都開心、都快樂。亞裡士多德老先生說“有時候賢者隻追求不痛苦,不追求快樂”。我們能不痛苦,就已經很幸福了,期待著、期盼著這一天早日到來。
(此為作者在“學術期刊學風文風建設暨《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高質量發展研討會”上的總結致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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