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科學院李志鵬主持完成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殷墟遺址的動物考古學研究”(項目批准號為:13CKG012),最終成果為同名研究報告。課題組成員有:趙欣、閆靈通、司藝、岳佔偉、王紅英。
一 研究的目的與意義
該成果是對殷墟遺址出土動物遺存進行更全面、系統的整理和研究以及多學科的整合研究。全面、系統整理、研究殷墟遺址不同地點不同考古背景的遺跡中出土的豐富的動物資料,以此為基礎反觀以往的動物資料,全面綜合已有的基礎研究資料,充分利用相關研究成果,深入挖掘文獻資料和第一手整理材料中蘊含的信息,深入探討晚商時期開發動物資源和畜牧業生產狀況,探討商人的飲食風習與特定的動物隨葬與祭祀所體現的葬俗文化、祭祀禮儀制度等,對殷墟不同考古背景、不同功能區的動物的異同進行多個區域間的比較研究,探討不同功能、等級區域利用動物資源的差異,從動物的碳、氮同位素分析和古DNA研究的角度進行多學科整合研究與分析。
該成果利用殷墟遺址20多年發掘出土積累的豐富動物骨骼資料,首次利用動物考古學的最新研究方法,對殷墟不同功能區域如作坊區、宮殿宗廟區、普通族邑、墓葬、祭祀地點出土的動物骨骸進行全面系統的鑒定與分析。該成果還結合碳、氮同位素分析和古DNA研究,深化殷墟遺址的動物考古學研究,探索科技考古不同門類之間的整合。這對於全方位、多角度、歷時性地分析和研究晚商都城殷墟的動物資源利用情況,了解動物資源反映的殷墟文化與晚商社會、經濟、祭祀禮儀等,具有重要的意義。
二 成果的主要內容
該成果完全建立在最近20年來的考古發掘材料基礎之上,重在突出研究的系統性、全面性、創新性。擴大了對大司空遺址、鐵三路制骨作坊、小屯南地、機場南路、郭家灣遺址出土的動物骨骼資料鑒定,並增加對孝民屯、白家墳東地以外其他墓葬與祭祀遺跡出土的動物骨骼的分析,資料量增加數倍以上,如新鑒定、統計殷墟鐵三路制骨作坊遺址一個地點的動物骨骼標本(大部分較為破碎的骨料)全部可鑒定標本數共計42萬7000多件,新增加了宮殿宗廟區、制骨作坊、其他族邑的動物骨骼資料,使得對殷墟遺址的動物考古學研究更加全面、豐富。在研究內容上,增加了不同功能區域動物骨骼資料的比較分析、晚商漁獵經濟的內容。在研究方法上增加了碳、氮同位素分析和古DNA研究等多學科研究方法的介入﹔增加殷墟遺址與其他晚商遺址的動物考古學研究成果的對比分析﹔增加對動物骨骼的病理研究與家畜役力開發、埋藏學研究等研究內容,引進新的研究方法改進對殷墟家養動物開發的研究。
該成果的主要內容是通過全面系統地分析殷墟不同地點、區域出土的動物骨骼、遺骸資料,採用多學科研究方法與多種研究手段,對殷墟的動物考古資料進行不同功能區域的比較和歷時性的研究,從對殷墟作為都城遺址的動物資源利用、供應問題進行系統探討,通過殷墟動物學研究的個案,剖析晚商社會乃至華夏文明動物資源開發利用方式,漁獵業、畜牧業經濟與動物祭祀,隨葬制度的內涵與特點,展現商文明的社會、經濟與文化的發展階段、過程與動力等。
對殷墟動物群的鑒定和研究涉及殷墟出土的爬行動物、魚類動物、鳥類動物、貝類動物、哺乳動物。對殷墟動物遺存的動物考古學研究是在對動物遺骸進行分門別類的種屬鑒定的基礎上進行的,比如殷墟發掘之初經楊鐘健、德日進、劉東生等鑒定的殷墟哺乳動物的種類基本涵蓋了后來殷墟考古發掘所出哺乳動物種類絕大部分,經過歷代學者的努力和本課題項目的工作,商代晚期安陽殷墟遺址動物群種屬構成的基本面貌已經清晰。殷墟遺址不同區域利用的動物種類有明顯的區別。宮殿宗廟區屬於王室活動區域,等級最高,從其利用的動物種類來看也最為豐富,無論是野生哺乳動物、鳥類、貝類種類都極為多樣。同區域的動物種類的差異,與所在區域的居民的社會地位、生活方式等有著密切的關系,動物考古的研究揭示了殷墟不同等級區域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群利用動物資源存在明顯的差異。
大司空、孝民屯和白家墳均以豬、牛、羊為主要家畜。在殷墟遺址范圍內,不同的區域利用的動物種屬有所偏好,大司空和孝民屯偏好豬,白家墳更偏好牛。其他的動物種屬變化比較平穩。鐵三路遺址則黃牛所佔的比例佔絕對優勢,這和鐵三路遺址作為制骨作坊的性質有關系。
殷墟遺址居民利用的家畜有豬、牛、羊、狗、馬等均為家畜,雞很可能也是家養的,但還需要做進一步的研究才可以最終確定。從殷墟遺址出土的不同種屬的哺乳動物根據該種動物的形體特征、數量比例、隨葬或埋葬現象、年齡結構、古DNA分析、碳氮穩定同位素分析和古代文獻記載尤其是甲骨卜辭的記載,可以明確古代所謂的“六畜”中的五種豬、牛、羊、狗、馬在晚商時期均為家養動物,有的還可以根據病理現象(如黃牛)判斷用於畜力使用,也可以作為判斷其為家畜的証據。殷墟遺址以往鑒定過的牛亞科動物中,有聖水牛和黃牛兩種。該成果推斷聖水牛是野生動物,而非家養動物。
通過對殷墟和殷墟以外其他晚商遺址所利用的家養動物在哺乳動物中所佔比例的分析,可見商代家畜飼養業普遍較為發達,當時的人獲取肉食資源的方式主要來自家養動物,不過還是看出殷墟遺址作為都城遺址,家養動物在哺乳動物中的數量比例較之一般遺址要高一些。這與都城遺址的特殊性及其對資源的匯聚能力可能有很大關系。
對動物的死亡年齡結構或屠宰模式的研究表明,商代晚期飼養的豬、牛、羊的主要目的都是為人類提供肉食。在鐵三路遺址發現有部分牛骨有嚴重的病變,其比例也相對較高,當時應該有部分牛是作為畜力使用的。
通過對殷墟遺址出土動物骨骼樣品的碳、氮同位素的分析,牛羊食物中以C3和C4類植物混合構成為特征,這與牛羊的飼養方式也是吻合。殷墟時期不同家養動物的放養方式也有很大的不同,反映相應的不同牲畜的飼養管理和策略也存在很大的差異。
該成果對殷墟古代馬大樣本(數量為27個)的古DNA研究,有助於我們更好地來探討中國中原地區古代家馬的來源。殷墟古代馬的線粒體DNA序列可以歸屬到5個不同的譜系A、C、D、E、F,都屬於已馴養家馬的范疇。殷墟古代馬的母系遺傳結構與中亞地區的馬群更為接近。殷墟遺址出土的古代馬可以確定毛色的僅有栗色和棗色兩種,與同時期的歐亞大陸其他地區馬群相比,毛色較為簡單。殷墟古代家馬的毛色特征也暗示了先民們可以根據動物的表型特征來篩選動物品種。
畜產品的開發也是本課題的重點研究之一。通過討論家豬、黃牛、羊的死亡年齡結構,其結果反映殷墟時期家豬和羊的飼養目的可能主要是為了獲取肉食。黃牛在大多數區域都是為了肉食,但在鐵三路遺址中以成年個體為主,通過對該遺址出土的牛骨進行病理分析等研究,發現較大比例的與長期役力使用有關的骨骼病變現象,確認當時已經存在對黃牛畜力的利用。在本課題進行過程有限觀察過的車馬坑中的馬來看,都是成年個體。馬作為畜力使用沒有疑義,因為在車馬坑中隨葬本身就有明確的証據可以表明這一點。
該成果嘗試了對動物骨骼部位的分布進行了一些嘗試性探索,現有的發掘收集骨骼的粗略,導致不同骨骼部位的收集率存在較大差異,遺址不同性質、功能、等級的區域利用動物資源的方式也導致了不同動物的骨骼部位分布存在不同的模式。
殷墟墓葬中狗牲主要作為殉牲,而豬、牛、羊則作為肉食祭品。種類組合與骨骼部位組合形成了一定的規律。在殷墟墓葬二層台或填土中隨葬的動物腿骨,多數地點無一例外都是家畜左前腿,可以看出在殷墟墓葬中對牲腿的前后、左右的選擇中崇尚使用左側前腿,這種規范化的喪葬禮儀制度,在整個商文化的分布范圍內得到較為嚴格的遵守。殷墟墓葬隨葬的動物中,都是未成年個體,這既可能出於特定隨葬禮儀要求,也可能出於經濟角度的考慮——盡量將祭祀成本壓至最低,也與史前豬牲多用幼年豬是一脈相承的。
殷墟遺址車馬坑中的馬和墓葬中腰坑、填土等所隨葬的狗屬於殉牲。現有殷墟車馬坑中馬從現有的考察情況來看都為成年公馬。晚商時期以犬殉葬之風盛行,並流行使用幼年的狗,當時可能存在專門提供喪葬禮儀所需犬牲的養狗業。
殷墟祭祀遺跡中所出土的動物犧牲種類有黃牛、豬、羊、狗、馬、鷹、魚、象、虎、鹿、雞、兔、鶴等。研究表明,商代的祭祀用牲體系在晚商時期顯得更為多樣化,牛、羊、豬、狗、馬在犧牲中扮演的角色各不相同。從考古發現來看,可以總結為晚商時期殷墟出現以牛牲為優位、以馬牲為尊的多元化獸牲制度。
三 成果的主要價值
殷墟遺址出土的動物遺存的獲取與研究在殷墟發掘一開始就受到特別的重視,殷墟動物考古一定程度上是中國動物考古的縮影,殷墟動物考古,即殷墟發掘的動物遺存的資料的獲取與整理研究的歷史,是整個中國考古學的所謂“殷墟傳統”的一部分。殷墟出土的動物遺存的分析與相關動物考古學研究在這樣的背景下,對於殷墟與商代考古以及動物考古學的研究的推動都有著重要的意義。總體來看,晚商時期殷墟的動物資源的開發、利用與其作為都城的性質關系密切,晚商都邑社會的動物資源利用獨具特色,具有很大的復雜性,對殷墟遺址的動物考古學研究,可以據此揭示商文明的經濟、文化、社會的諸多特質,對於探討中國古代早期國家的發展及其經濟基礎、資源開發與利用、城市化特點、畜牧業經濟、資源的交流、貿易與交換、禮儀制度等都有著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