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研究

東北大學陳紅兵主持完成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研究”（項目批准號為：13BXZ022），最終成果為同名專著。課題組成員有：武青、薛孚、高華、周建民、吳俊杰、王峰、王聰、孫濤等。

一 研究的目的和意義

作為以繼承歷史上盧德主義而聞名的新盧德主義，在以往的研究中，學界僅停留於將新盧德主義理解為一種技術批判思想，忽略了新盧德主義技術批判背后的文化旨趣和文化追求，缺乏對新盧德主義思想更深層次的認識。本研究從文化批判的視角解讀新盧德主義技術哲學思想，深化了對新盧德主義技術批判思想的認識，豐富了技術文化批判研究。

二 成果的主要內容

（一）從文化批判視角對新盧德主義技術批判思想的審視

新盧德主義的技術文化批判思想以擺脫控制、走向自由為文化旨趣和文化訴求，從文化層面批判了現代社會各種桎梏人的技術的文化力量和社會力量。在他們看來，技術允諾了一個將人們從異己的外在力量中解放出來，促使人走向全面發展的“美好世界”，但是這一允諾非但沒有實現，反而使人陷入更深的異化之中，不僅作為人工物的技術自身成為統治人的異己力量，圍繞著技術的觀念文化更是在文化層次上成為統治人的異己的文化力量，人從外至內面臨著深刻的生存困境和文化危機。

（二）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的特征

一是經驗層面的文化批判。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與法蘭克福學派技術文化批判之間既有共同點也存在顯著差異。雖然他們都是對技術的異己的文化力量的揭示與批判，但二者是從不同的層次或切入點進行分析論証。新盧德主義對技術理性、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的批判大多是從日常經驗層次入手，許多新盧德分子甚至自始至終沒有提及技術理性這個詞，但是對技術理性的批判處處體現在他們的經驗批判中。與新盧德主義注重經驗批判不同，法蘭克福學派更注重哲學思辨層次的分析，從理論層面批判技術理性。

二是適度的技術悲觀主義。與埃呂爾極端悲觀的技術文化批判思想比較，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呈現適度的技術悲觀主義特征。埃呂爾的技術理性的批判，強調技術理性所具有的控制人的文化力量，這是新盧德主義和埃呂爾的共同特征。但是兩種文化批判理論存在很大差別，主要表現在對技術理性認識的程度差別上。埃呂爾對技術理性的存在范圍做出的極端論斷使得他持有一種技術悲觀主義和人類在解決方案上完全被動的立場。而大部分新盧德分子都強調人能夠具有拯救自身的途徑，體現了新盧德分子在面臨技術及其異己的文化力量時，強調進行積極的人的自我拯救。

三是懷念傳統文化的浪漫主義立場。與適度技術運動注重技術解決方案的技術文化批判思想比較，新盧德主義與之有一些共同之處。他們均是對發達的工業社會尤其是美國社會的文化批判，都寄希望於通過技術選擇和技術變革從而促使社會改良，批判的旨趣和最終目的都是消除妨礙人之主體性的異化力量，確立人自身的自由、個人權利和自主性。但是兩者之間的不同也顯而易見。新盧德分子更多的是懷著一種批判當下的技術文化、懷念逝去的傳統文化的浪漫主義立場來批判技術的異己文化力量，因此，在批判當下的另一面，總是伴隨著一種拒斥技術社會、回顧田園生活的懷舊心態存在。適度技術運動的技術狂們認為個人技術能夠給人們帶來從巨型技術控制下獲得擺脫，進而走向個人自由解放的曙光，因而堅定地追求技術解決途徑。

四是抵抗控制與訴求自由的文化追求。這一特征具體表現在，新盧德主義不斷地揭示和拒斥控制人之主體性的各種異己的技術文化力量，從而確立人自身的自由、個人權利和自主性，使之把握人的前途命運。這一文化旨趣不僅體現在新盧德主義拒斥技術化文化的霸權地位，也蘊含在對作為人之異己力量的技術理性和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的批判中。在面對技術問題上，新盧德主義總是在控制與自由的張力之間尋求平衡，並進而在異己的技術文化力量的控制之下尋求通往自由的可能途徑。

（三）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的主題

主題一：技術化文化批判

新盧德主義考察了技術化文化在當代的具體表現形式及其所造成的消極后果，而其技術化文化批判的基本預設在於對傳統文化的捍衛，在新盧德主義者看來，傳統文化和技術化文化是根本對立不可調和的，正是對傳統文化的留戀和對當代的技術化文化的不滿，促使新盧德主義立足於傳統文化中人與人、人與自然和人與社會的和諧與詩意的家園關系，批判技術化文化所造成的人的生活方式的技術化、單一化和去經驗化。此外，新盧德主義還考察了傳統文化被迫向技術化文化轉變過程中的具體機制，在這一過程中，文化符號的意義被技術所重構，人的自主性逐漸讓位於服從性和控制性。

主題二：技術理性批判

新盧德主義批判了作為認識形式和思維方式的技術理性在社會生活中的具體表現形態，即消費主義、數學思維和效率思維在當代的過度張揚。技術理性思維方式在當代的膨脹，使得人存在的目的指向外在的消費、可計算或者效率的目標而非人本身。解析新盧德主義揭露技術理性得以實現其控制旨趣的具體機制，即技術理性對自然的控制、唯科學主義剝奪人的自主性和消費主義定義人生活的目的。挖掘新盧德主義對技術理性的批判是立足於人文主義的價值訴求：倡導人的自由、推崇非理性因素的蓬勃生命力以及強調人類經驗的重要作用。

主題三：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批判

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批判。基於伊格爾頓關於意識形態是“話語和權力的連接”的內涵理解，解讀新盧德主義的文化意識形態理論，指出其文化意識形態批判思想的主要內容是對作為文化意識形態的技術話語進行去蔽，具體表現為解構技術進步觀、祛魅信息崇拜神話和揭露工業主義世界觀的破壞性。通過解析新盧德主義關於技術具有內在的政治屬性和工人階級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的缺失的思想，澄清新盧德主義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的運行機制的思考理路。新盧德主義對技術話語進行解蔽，是立足於技術民主化的政治訴求和文學自然主義的文化訴求的社會理想對現實觀照的結果。

（四）新盧德主義的技術文化批判思想評價

新盧德主義的技術文化批判思想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也存在明顯的局限性和邏輯困境。新盧德主義批判技術化文化、留戀傳統文化，實際上是站在文化保守主義立場上拒斥新興文化，具有文化精英主義傾向，同時也過度強調技術對文化的負面作用，夸大技術的可能影響，表現出技術決定論的特質。在對技術理性批判的過程中，相對於法蘭克福學派哲學思辨層面的批判，二者共同點是致力於揭露技術理性的控制旨趣，不同點在於新盧德主義著眼於經驗層面的實踐批判。新盧德主義對技術理性思維方式的批判和對人文主義價值的呼吁，表現出對更深層次的極端個人主義價值觀的追求，這種內在立場的合理性值得推敲。本研究提出對待技術理性應持一種承認技術理性對人類文明進步所做的貢獻，警惕技術理性所導致的異化問題的適度立場。在技術的文化意識形態批判主題上，法蘭克福學派曾做過影響頗大的“作為意識形態的科學技術”的論述，二者的共同點在於，都批判意識形態服務於統治階級的社會功能，都是對發達工業社會出現問題的思考，但相對於霍克海默作為意識形態的科學、馬爾庫塞作為意識形態的物質性的技術和哈貝馬斯作為新意識形態的技術理性等論點，新盧德主義開辟出新的研究對象——技術話語。新盧德主義過度強調技術的意識形態功能和政治屬性而忽略技術自身的生產力功能，這是其又一個局限。

（五）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研究的啟示意義

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雖然是對西方發達國家的技術與文化沖突現象的反思，但對解決當前我國建設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過程中面臨的技術與文化沖突問題具有啟示意義。

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研究有助於對當代社會發展中技術文化現實問題的深度思考，追問人類社會發展中的文化危機和人的生存問題，超越人類技術化生存狀態的狹隘視界，服務於人類美好生活的追求和人類的自由與解放。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有助於在全面深刻揭示技術與文化沖突問題的基礎上，做好技術治理工作。新一輪科技革命迅猛發展，大數據、信息技術、網絡技術、人工智能、機器人、生物技術等新興科技蓬勃興起，給人類的生產、生活和文化觀念帶來深刻的影響。新科技挑戰了原有的行為方式、思想文化觀念，帶來了恐懼、焦慮、壓力和倫理的困惑。隨著我國走向世界科技強國，新科技革命帶來的文化沖擊可能加劇，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研究，有助於深刻認識新科技發展帶來的文化方面的異化問題，警示我們做好預防和規避科技發展帶來的文化問題、促進科技文化健康發展。

三 成果的主要價值

該成果將文化批判維度作為切入點實現對新盧德主義技術批判理論的重新認識，實現了對新盧德主義技術批判思想的深層認識，豐富了技術文化批判研究。

新盧德主義技術文化批判思想肇始於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是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技術異化和文化異化的深入批判，通過對其研究，對於我們冷靜客觀審視新一輪科技革命可能引發的科技與文化沖突問題、預防和規避科技文化異化問題、促進社會主義文化健康發展具有應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