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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文本探究馬克思復雜的思想世界

2024年01月23日14:15來源: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辦公室

北京大學聶錦芳主持完成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基於最新文獻的馬克思重要文本再研究”(項目批准號為:14AZX002),最終成果為論文集《基於文本探究馬克思復雜的思想世界》。

“熟知未必是真知。”馬克思的名字人人皆知,但真正能進入其心靈和思想的世界卻絕非易事﹔20世紀以來跌宕起伏的共產主義運動、資本主義變遷和全球化態勢,以及對馬克思主義毀譽不一的評論,表明“重新理解馬克思”仍是我們時代最重要的理論和實踐課題。該項目在申請人長期專注於馬克思文本、文獻及其思想研究的基礎上,從三個方面進行了深入探究。

一 馬克思主義研究方式的回顧與反思

置身於21世紀新的時代境遇,重新觀照和解讀馬克思在19世紀所寫作的文本,顯然繞不開20世紀所奠定的基礎和積累。然而,我們今天仍感到有重新研究這些文本的必要,暗含的一個前提是,過去的文本研究方式及其所取得的成就並不能完全令我們滿意。鑒於過去的特殊情形,今天的重新解讀必須突出強調如下幾點:回到學術層面進行探討﹔盡可能詳盡地佔有文獻資料,填補研究空白﹔甄別屬於馬克思自己的問題、思路、論証方式和理論架構,准確把握其思想﹔客觀而公正地評估馬克思學說的價值,為其合理定位。

該成果分析了目前構成馬克思主義研究水平進一步提升的內在阻礙,說明在歷史性與現實性、學術性與思想性、本真性與主體性、公度性與個性化等矛盾之間既應保持融同與提升,又當有合理的區分與“必要的張力”﹔當過分強調現實性、思想性、主體性、個性化已經成為一種潮流的時候,為矯枉過正,我們何妨呼喚對歷史性、學術性、本真性與公度性的重視。

同時認為,在新的時代境遇下進行的馬克思研究,要真正超越過去的工作,就需要把其文本作為一個專門的領域,在通盤考慮的基礎上,漸次展開如下幾個方面的工作:一是文本研究的前提性工作,即學術基礎清理與方法論省思﹔二是重要文本的具體解讀,包括文本的個案研究、微觀研究和整體研究、宏觀研究﹔三是對馬克思思想的重新闡釋和評價。同時需要以文本為本位、從文本出發,先對其產生背景、寫作過程、版本淵流、文體結構、思想內容、理論體系、研究歷史與最新動態等多個方面一一進行翔實的梳理、考証、分析和闡發。在此基礎上再從文本中抽象、提煉出重要思想與問題,呈現馬克思經典作家思想的原初狀況和整體面貌,隻有這樣,才能厘清馬克思主義現實價值,更好地指導並且參與對現時代的“塑造”。

二 馬克思重要文本、文獻的考証和解讀

按照以上的方法論思考,課題組在翻閱大量資料的基礎上,對馬克思一系列重要文獻重新展開詳盡的文獻考証、內容解讀和思想闡釋,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均取得新的突破和進展。

諸如,課題組在翻閱大量資料的基礎上甄別出馬克思中學時期9份相關文獻,梳理了它們的主要內容及其刊布情況,特別是對迄今為止馬克思最早的作品進行了考証和推斷,探討了其成長的宗教背景,以及在這一背景下馬克思對人生職業的考慮和對歷史事件的評論,分析了當時德國中學教育體系的發達和完善狀況、馬克思身上開始顯現的作為一個思想家所具有的基資、意向和思路以及以少年之眼看世界所達及的有限程度。

還比如,“博士論文”是馬克思登上德國思想論壇的“亮相之作”,在其獻詞中有一句話“Idealismus不是幻想,而是真理”,其中的Idealismus,賀麟和《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譯為“理想主義”,第二版改為“唯心主義”。盡管在中文語境中這兩個概念的意思有很大的差別,但在德文中其含義確實是相通或者一致的。作者認為,過去我們對Idealismus的解釋加入了十分復雜的考量,乃至於將其作為一個貶義詞來使用,甚至與政治上的落后和反動相聯系,實際上,在馬克思那裡,它與“唯物主義”一樣,只是思考世界不同的思維方式。而在博士論文中馬克思認為這種思維方式凸顯了人的自我意識,在對客體的認識、解釋甚至改變中來發揮作為主體的意志、功能、力量和特質。“幻想”“真理”雲雲,不是認識論層面的,而是價值論和人性論意義上的﹔舉凡在觀照和理解世界的諸多思維方式中,隻有Idealismus在與物的對立和糾結中把人的價值和意義彰顯出來了。

在馬克思早期思想演變中,“猶太人問題”是解構其與青年黑格爾派思想因緣關系的導火索。但長期以來,由於不注重對原始文獻資料的搜集、翻譯和辨析,我們對這一復雜的思想糾葛的了解和把握,基本上都是單純根據馬克思的概括和論述來推測其批判對象乃至當時的理論圖景的。作者根據新挖掘的文獻資料,“復原”了170年前那場“有關猶太人的問題的討論”的復雜情形,重新梳理和審視了作為這場討論主角的鮑威爾與馬克思的觀點、思路及其論証邏輯,探究了二者的差異、得失與互補和融通的可能性,同時,憑借猶太人問題這面“棱鏡”探究了認識復雜的社會歷史問題的方法、重新思考了馬克思哲學變革的意義和界域。

過去由於過於功利的“現實”考量,再加上原始文獻資料的欠缺,影響了對馬克思旅居“巴黎時期”復雜思想的全面性、客觀性的理解﹔現在需要重新根據寫作方式、思想表述的差異,重新劃分馬克思當時的著述、厘清其復雜的關系並進行內容釋讀,這將有助於我們更加客觀地把握當時剛剛由對“副本”的批判轉向對“正本”的批判的馬克思的原始思想狀況、進展和走向。與單純摘錄和抄寫同時代人以及前人著作的“巴黎筆記”相區別的是,該成果將大量正面闡述和論証其思想的著述稱謂為“巴黎手稿”,它包括通常被稱為《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三個筆記本”和《詹姆斯·穆勒〈政治經濟學原理〉一書摘要》,並提出將其作為一個文本個案進行深度研究,從文獻疏証、內容釋讀、專題探究、歷史定位等方面給予悉心研讀和分析,再現其手稿原貌、深邃意蘊和思想史價值,勾勒了一幅由上述環節組成的重新研究“巴黎手稿”的“路線圖”。

《德意志意識形態》是表征馬克思主義理論最重要的文本之一,但長期以來它並沒有被歸入“經典”之列,受到與其思想分量相匹配的關注和重視。迄今為止,國內外還沒有一部全面解讀這一論著的書問世,因而本成果的出版具有填補這一領域研究空白的意義。課題組依據《德意志意識形態》原始手稿、新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歷史考証版(MEGA2)編輯的最新進展和研究動態,從文獻學的角度,對這一文本的產生背景、寫作過程、版本源流進行了翔實的梳理和考証﹔按照原書寫作的先后順序,對其各個組成部分,特別是學界研究非常薄弱而又佔全書絕大部分篇幅的第一卷中的《聖麥克斯》《聖布魯諾》部分以及第二卷進行了詳盡的釋讀,對過去相對來說較為熟悉的“費爾巴哈”章的內容重新進行了認真的辨析﹔根據作者自己的理解,對其中各章節關涉的重要問題和思想一一進行了深入的討論,從總體上重構了整部文本的理論視界和邏輯架構,勾勒出馬克思透過觀念世界和意識形態的層層迷霧,“從現實出發”觀照和理解人、社會和歷史的致思路向,並將其置於人類思想史的進程和當代社會實踐的圖景中,闡明其現實價值與意義,對其予以客觀的歷史定位。

《資本論》是馬克思一生最重要的著述,是詮釋馬克思思想最重要的文本依據。在當代新的境遇下要把馬克思主義研究推向新的高度和層次,仍然繞不開這座“思想高峰”。第一,必須站在世界學術研究的前沿領域,以權威、完整和准確的文獻資料、版本作為重新研究《資本論》的基礎。第二,必須突破把《資本論》僅僅看作是單純的政治經濟學著作和哲學上只是對唯物史觀的運用與檢驗的傳統而狹窄的研究思路,而要在扎實的文本、文獻解讀的基礎之上將其寬廣的思想視野、深邃的歷史意識和深刻的哲學蘊涵全面地展示、提煉出來。第三,必須結合對20世紀資本批判史的梳理、結合目前資本全球化的發展態勢來重新理解和評價《資本論》中的資本理論及其對資本邏輯的批判,確立其思想史地位和當代意義。

三 馬克思重要思想及其當代意義的辨析

該成果不是純粹的文獻學考証,不是“為文本而文本”“為學術而學術”,而是有強烈的現實旨歸和元理論的自覺。作者試圖“回到馬克思”尋找思想資源,在對文本中的一系列重要問題做出客觀的梳理、解讀和闡釋的基礎上,深入探究其思想內涵的歷史變遷及其在當代實踐中的表征和效應。

比如,由於特殊的時代境遇、實踐發展和學科分界,無論是在東方還是西方,不在少數的論者傾向於把馬克思的思想從西方文化傳統中剝離出來,將其作為一種獨特的理論建構和價值取向予以理解和闡釋。該成果悉心梳理了馬克思思想起源期西方文化傳統因子的滲透和影響,進而闡明馬克思與西方文化傳統的關系不是棄之不顧、徹底打碎、顛覆重來,而是在對西方文化傳統進行深刻剖析、反思基礎上的揚棄和超越。

還比如,觀照和思考世界必須有與對象相匹配的認識框架和能夠透視本質的認識能力。作者認為,馬克思早期對古希臘-羅馬哲學的研究,呈現出從實體性思維到“實體的觀念性轉化”再到主體精神的嬗變軌跡,體現了人類哲學思維方式變革的內在邏輯和必然趨勢,同時也昭示出主體自身永恆的矛盾和“糾結”。現實世界的真正存在不是實體、物質和生命體,而是人的應有、願望、觀念在其中的實現和落實﹔將兩者連接起來的是人的實踐活動。哲學思維就是在從觀念與實體、精神與物質、主體與實踐、內在與外化的關聯中觀照和思考世界,在矛盾總體的結構和運動中把握現實。馬克思思想起源期的上述思考,奠定了他以后思想變革的方向、價值和基本架構,兩者之間不是“斷裂”和否定的關系,而是一種傳承、延展、深化和超越。

“唯物史觀”或“歷史唯物主義”已經成為當代思想界討論最多、分歧最大,甚至可以說表述最混亂的議題之一,在相當多的論者那裡,它已經脫離了其創立者——馬克思、恩格斯和其闡釋載體——那些蘊涵深邃但非常散亂的文本,獨立而抽象地成為一種可以隨意摻雜、涵攝和剔除任何內容的“大口袋”或“大熔爐”。鑒於此,該成果回到馬克思的文本序列中追溯其不同階段的思想運演、具體闡發和論証邏輯,詳細地梳理了《德意志意識形態·費爾巴哈》中“兩個謄清稿”對這一問題的論述,從中不難看出,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在什麼意義和基礎上推進唯物主義,又是怎樣揚棄和超越唯心主義的。

“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是馬克思、恩格斯論証“唯物史觀”或“歷史唯物主義”最重要的論據之一,在《德意志意識形態·費爾巴哈》章“未謄清稿Ⅲ”開頭的兩個片段中,他們詳盡地描述了由城鄉分離→行會制度的建立→商人作為一個特殊階層的出現→工場手工業的產生→人口跨國度的遷徙和“流浪”→“商業和工場手工業集中於一個國家的現象”→大工業的發展與壟斷等各個環節次第過渡的歷史進程。正是對這些細節的描摹和勾勒昭示出“唯物史觀”或“歷史唯物主義”的思維主線、思考重點、擅長領域和詮釋界域。因此,不應該把“唯物史觀”或“歷史唯物主義”對歷史的解釋簡單化、極端化。

“現實的個人”與“共同體”的關系是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論述的重要問題,在其以后的思想發展中也沒有停止對這一問題的思考。近年文獻學的研究成果表明,《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現在被組合在一起進而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章節的各個單元並不是連續寫作的。因此對《德意志意識形態》的研究也要打破籠統而不涉及細節的研究方式,必須深入微觀和細節,把握馬克思、恩格斯文本中的論証思路和邏輯體系,隻有這樣才能展現其思想的豐富性和完整性。基於此,該成果試圖在原有研究的基礎上,以對文本中反復出現的核心范疇“現實的個人”與“共同體”及其相互關系的辨析為線索,重點解讀“費爾巴哈”章最后一部分的18個段落,試圖運用文獻學研究的豐富成果重組馬克思、恩格斯對這一問題的論証層次和邏輯結構。

(責編:皮博、黃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