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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婧景:讓文獻“活”起來:文獻收藏機構展覽的開發利用

2022年09月28日11:19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作者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互聯網線上線下融合的文獻收藏機構展覽研究”負責人、復旦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副教授

一件藏品即是一段歷史,然而很長時間以來,被關注到的藏品主要是“器物類藏品”,如文物、標本、文化層、地層,甚至普通物件。實際上,作為人類文明構成碎片的另一類“物証”——文獻,如圖書、譜錄、奏稿檔案、經卷等仍在靜靜地等待發掘和啟封。

文獻連接著無機和有機世界,揭示著各時代的人事關系,珍藏著鮮為人知的記憶與智慧,是民族成長和發展的全面反映,是我們不容忽視的一類獨特產品或重要印記。然而頗為遺憾的是,如今大量文獻或躺在收藏機構的角落裡無人問津,或封存於書庫不見天日。近年來,“展覽”作為收藏機構信息利用和創新服務的一大亮點,以視覺化、生動性和體驗感等特點吸引了眾多觀眾。但目前不少展覽只是陳列文獻,並未在深入解讀文獻所載信息后進行視覺轉化,忽視了受眾的識讀困難、文獻的真正價值及媒介的功能發揮,導致展覽與觀眾“對話”受阻,展覽收效甚微,文獻作為“物証”的利用效果不盡人意。

突顯“文獻”要素,讓歷史故事化

對“文獻”要素的倡導,是指策展時堅持展覽材料主要源自文獻所記錄的信息。隨著文獻收藏機構的職能由“管藏型”向“利用型”轉變,服務領域拓寬,服務手段創新,受眾的主體地位逐漸昭彰。因此,“文獻”的倡導者不再只是文獻的研究者,還是文獻的傳播者。無論是扎根文獻做原創性研究的文獻專家,還是具備組織加工文獻的技能但並非長期“躬耕”此領域的傳播專家,都各有其適用空間,但最佳的“文獻”要素倡導者應是兩者的有機結合。對“文獻”要素的倡導雖然強調要重視文獻,並主張對文獻所載信息進行翻譯與轉化,但如何才能避免文獻中海量的專業信息不會壓垮觀眾?事實上,展覽作為一種大眾傳播媒介,需要優先考慮的是如何通過文獻及其反映的事實去吸引觀眾的注意,喚起他們的情感,進而引發思考。展覽不是提供給外行和初學者的一部百科全書,而應是激發觀眾學習興趣的一部入門導讀。

以成都市檔案館新館基本陳列“成都故事”為例,起初展覽的主題定為“百年成都”,但現存檔案並非百年成都的完整記錄,由此將主題調整為“成都故事”。同時,檔案原件中不少是手寫體,書法潦草難以辨認,有些類似八股,沒有逗點,非專業人士閱讀起來步步維艱。為了保証走進檔案館的觀眾能更好地一品成都故事,策展團隊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研究檔案,從3000多份檔案中提取重要信息,並將其編碼成六個部分,同時把符號信息轉化為情境、視頻等。

為了實現海量信息與觀眾興趣之間的平衡,可採用三種應對之策:第一,策展專家通過重新審視過往經歷,回憶某一主題最初是如何使得自己一時興起。第二,策展團隊通過正式和非正式觀眾調查、評估和研究,收集和分析觀眾對該主題最初的想法,並於此基礎上進行信息編碼與重構。第三,對信息進行分層並通過可識別的設計,使不同層次信息清晰可見,由此避免參觀時觀眾的注意力產生競爭。如美國丹佛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史前展覽(Prehistoric Journey)為三類觀眾分別打造不同的信息系統,包括針對兒童的“發現類”信息,針對普通成人的“探索類”信息,以及針對專家的“學習類”信息。

倡導“受眾”要素, 讓理解輕鬆化

對“受眾”要素的倡導,是指文獻收藏機構展覽的所有方面皆要為受眾服務,通過闡釋促使其身心參與,輕鬆理解的同時構建個人意義。展覽不再只是關注文獻,而是為了受眾。倡導“受眾”要素是一種新的角色設定,被稱為展覽開發者、釋展者或教育人員。該角色的誕生可追溯至20世紀60年代,始於波士頓兒童博物館館長的邁克爾·斯波克(Michael Spock)創設的“活動開發者”一職,主要負責面向觀眾的體驗開發。20世紀80年代,菲爾德博物館發明了策展中的“團隊工作法”,即把一位“受眾”要素的倡導者引入傳統的策展隊伍中。時至今日,一些大型博物館會在策展團隊中安排專門的釋展者,如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美國迪美博物館等,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不同背景和知識水平的受眾闡釋展覽的深層文化內涵。

“受眾”要素的倡導者,需要負責思考的是受眾在文獻收藏機構展覽中會獲得怎樣的體驗,並為此設定認知、情感和體驗目標。包括:面向受眾的需求整合資源,以保証最好的文獻得到使用﹔文獻中最重要的信息獲得清晰表達﹔展覽吸引不同年齡段和興趣各異的人﹔學校的課程標准被慮及﹔存在具備吸引力且令人難忘的想法﹔認知、情感和體驗目標得以貫徹﹔觀眾整體收獲大於局部之和等。總之,該類倡導者的職責是時刻提醒所有參與策展者,觀眾滿意才是他們團隊奮斗的終極目標。

重視“媒介”要素,讓體驗感官化

對“媒介”要素的倡導,是指在文獻收藏機構展覽中用以促成受眾與展品有效對話的傳播手段。文獻收藏機構展覽需要借助這些傳播手段來創建精美、富有節奏且亮點突出的實體設計。與博物館器物展覽不同,文獻收藏機構展覽不宜直接展示真實且唯一的文獻,而需在解讀並重構文獻的基礎上,將信息轉化為能被受眾感官感知的可視化和空間化表達,隻有這樣才能為受眾打造鮮活生動而極具個性的觀展體驗。

事實上,觀眾參觀展覽所獲得的體驗主要借助“媒介”要素得以實現。該要素包括:設計理念、空間規劃、個性化設計、觀眾動線、恰當的展品和表達方式等,同時還要兼顧設計的易於使用和環境的可持續性。以牛津大學圖書館2018年策劃的“托爾金:中土世界的創造者(Tolkien:Maker of Middle-earth)”展為例,該展主要展示的是托爾金一生的個人生活、學術生涯和驚世之作。整個展覽被分成十部分,其中第三部分為“中土世界3D世界”。在這一部分,策展人並未直接展示文獻《指環王》,而是借助3D浮雕地圖來呈現《指環王》中主人公所處的地理位置、各地地形和他的旅程軌跡。該地圖的動畫效果是由上下兩個方向的投影所塑造的,上方投影儀投射出幾組主人公的旅程軌跡,下方投影出自一個85英寸的電視屏幕,主要提供地圖補充信息。可見,通過3D浮雕地圖的設計和制作,《指環王》作者筆下所描繪的旅程旋即變得形象而立體。這些獨特的體驗將從身體、認知和情感上帶給觀眾全新感受並使其銘記於心。

如果在此之前,收藏文獻的機構可能會因擁有富麗堂皇的建筑,或館藏價值連城的孤本而深感驕傲,那麼這樣的時光已一去不返。如今的機構隻會因有能力創新差異化服務、提升民眾生活品質而深感驕傲。展覽是在履行新使命和善用新機會中脫穎而出的。通過展覽,館藏文獻的機構——圖書館、檔案館、方志館和部分博物館使文獻走出二維世界,扎根文獻信息,為觀眾重構起直觀的三維世界。展覽,讓文獻用觀眾能聽得懂的“話”,生動地述說其在跌宕起伏的生命史中所發生的“故事”,並借助審美、認知和情感上的真實體驗,“啟蒙”觀眾。分散在各大機構、少人問津的文獻由此被揭開神秘的面紗,文化遺產中鮮為人知的記憶被以輕鬆易讀的方式公諸於眾,助推文獻不為所有,但求所用。

(責編:王小林、黃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