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南京軍屯移民語言歷史演變個案研究

南開大學曾曉渝主持完成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明代南京官話軍屯移民語言在津、滇、黔、瓊六百年歷史演變比較研究》（項目批准號為：11AZD072），最終成果為專著《明代南京軍屯移民語言歷史演變個案研究》。課題組成員有：劉春陶、陳希、馮法強。

一 研究和目的和意義

“語言的根本目的在於實現人的共同目標”，因此，人類語言從原始初期直至現代都始終處於接觸過程中，而語言接觸是導致人類語言不斷演變發展的重要動因。

自20世紀中期以來，語言學家們逐漸關注重視這方面的問題，以文萊奇（Weinreich）、托馬森（Thomason）等為代表的西方學者對語言接觸引發的語言演變類型、機制、規律等有不少理論闡釋。近二十多年來，中國學者語言接觸研究成果不斷涌現，不過，大多是零星、局部的描寫分析，漢語史領域語言接觸的系統性研究尚待探索。

明代實施的衛所軍戶制，形成了空前規模的軍隊移民，他們的語言留下了鮮明的歷史痕跡。據《中國明朝檔案總匯》《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等史料明確記載，明初天津三衛、貴州三衛、雲南八衛、海南崖州守御所，其軍隊的來源地均與當時的南京（南直隸，包括今安徽、江蘇）有關。至今，天津話、貴州屯堡話、雲南官話、海南崖城軍話，與它們周邊方言相比都有其“另類”特征。

二 成果的主要內容及重要觀點

（一）主要內容

首先，以明代南京官話為核心內容，針對目前學界的相關爭論，深入探討了明代南直隸區域的官話方言、《西儒耳目資》音系的基礎音、南京官話的性質特點。

其次，分別以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四地方言為個案研究對象，實地田野調查與明清韻書韻圖以及歷史檔案、地方志等文獻資料相結合，考察証實這四地方言的共同來源是明代南直隸官話，再通過縱橫比較，分析四地方言裡留下了哪些明代南京官話的痕跡，從明代到現代又發生了哪些變化。

最后，通過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語音、詞匯、語法特征的比較，總結共性與個性差異，從語言接觸視角分析四地個性差異的原因並做出解釋。

（二）重要觀點

（1）明代南直隸（大南京）區域內存在中原官話和江淮官話﹔代表明代南京官話音系的《西儒耳目資》的方言基礎不限於江淮官話﹔明代南京官話融合了江淮官話和中原官話的特點，具有動態彈性的性質﹔操明代南京官話口語的個體、群體會因家鄉的不同而各自帶江淮官話或中原官話的鄉音色彩。

（2）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的共同源頭是明代南京官話﹔明代衛所軍戶制形成了空前規模的軍屯移民，洪武時期駐扎於天津、雲南、貴州、海南崖城的衛所軍人及家屬籍貫地平均約45%在南直隸（而其他籍貫地的分布零散，平均都在10%以下），南京官話應當是當時這四地衛所軍人及家屬群體內部的通用語﹔因而如今天津話、貴州屯堡話、崖城軍話都曾被冠以“方言島”，雲南官話也有不少異於西南官話“另類”的特點，四地語言中或多或少留有明代南京官話的痕跡。

（3）通過四地底層語言特征痕跡與江淮官話、中原官話特征異同的統計分析，天津話、貴州屯堡話主要源自中原官話，崖城軍話、雲南官話主要源自江淮官話。

（4）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600年來的共性發展主要是：①四地與周邊方言相比均有明顯的“另類”特點，所以，天津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都曾被學界冠以“方言島”，雲南官話區域廣大，雖不能稱之為方言島，但不少語音詞匯語法特點在西南官話裡獨具特色﹔②知庄章聲母“南京型”特點在津、滇、黔、瓊四個官話點裡均留有痕跡﹔③都或多或少浸染了周邊方言的主體色彩，這是長期語言接觸影響的一個共同趨向。

（5）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600年來又有不同的個性發展，以明代南京官話最典型性的四項特征（①知庄章組聲母讀音類型﹔②有入聲調﹔③疑問代詞的核心語素“麼”﹔④“K+VP”反復問句型）來對比：最遙遠的海南崖城軍話四項特征都保存﹔雲南官話入聲歸陽平，調類調值趨同於主流西南官話﹔天津話入派四聲，但調值並非趨同於緊鄰的強勢北京話﹔貴州屯堡話聲調系統依然保持中原官話清入、次濁入歸陰平的特點﹔雲南官話、崖城軍話保持“K+VP”疑問句型，天津話、崖城軍話卻不然。

（6）決定這四種同樣源自南京官話的移民語言600年來共性、個性發展的有五項主要因素，其影響強弱排序是：①語言特征相對隱性﹔②說話者別同心態﹔③與周邊方言差距明顯﹔④地理社會環境（a.同語群體內部通婚﹔b.語言環境較封閉﹔c.地理上獨處一隅）﹔⑤周邊/鄰近方言強勢。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明代以來的演變異同均可由此得以解釋。

三 成果的學術價值及影響

該成果突破以往限於文獻資料的靜態單點研究模式，將明代官話與現代官話方言連接起來進行動態、系統性比較研究。著眼於明代南京官話軍屯移民后裔語言，以天津話、雲南官話、貴州安順屯堡話、海南崖城軍話四地方言為典型代表點，觀察發現明代南京官話軍屯移民語言600年來在南北不同環境中的演變規律，以及官話方言之間接觸變異的條件動因，探索近代官話歷史、語言接觸研究的創新之路。

該成果有助於解決學界有關明代官話基礎方音的爭論，在方法上對近代官話史、方言史研究實踐有借鑒意義，對官話方言接觸變異的解釋也有理論創新及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