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單位:南京大學藝術學院
以信息及通信技術(ICT)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及應運而生的產業革命,是當前人類社會發展所面臨的新的歷史性命題。新信息技術跨越了地域和社會的邊界,建立起高度依賴於知識和信息的,基於網絡連接的社會、文化和經濟生產及組織方式,尤其是在如何將新科技、新知識應用於知識生產和信息處理的基礎設施、創新系統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大數據處理、智能產業及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也正是應此時代需求而蓬勃興起。2013年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在重要講話中指出,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這不僅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新機遇,更是推動社會創新發展和釋放社會創造力的主要驅動力,因此“要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歷史性機遇,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堅持創新引領,進一步發展社會生產力、釋放社會創造力”。
應對科技革命的新命題
21世紀新一輪科技革命的到來及其對社會、經濟和文化的影響,深刻地體現在知識生產、組織和傳播方式以及人類心智的擴大與延伸上。作為社會個體的我們思考什麼、如何思考,都表現為知識的內容與獲取知識的方式,均成為智能社會系統的一部分。高校作為社會個體知識的主要生產和傳授機制,更成為了新一輪科技革命生產中的重要樞紐。知識生產制度與有意識的社會行為、新技術體系之間的互動性關系,將進一步促進和規范新型社會體制的建構和內在邏輯。人機相連、人機互動的新型信息處理網絡將成為未來社會知識生產的基礎設施。人文教育是知識生產、傳播和組織的重要基礎,在這場科技革命所帶來的知識革命中,人文教育的意義顯得更為重要。如何培養具備創新型知識和創新性技術的綜合人才,如何能將知識傳承與實踐融合貫通,並能以優秀的傳統知識指導實踐,如何能確保在發展科技的同時遵守人類倫理規范並能予以批判性反思,如何能將高度抽象化的人文精神灌注於理性主導的科技發展中,使后者具備更高的社會責任感並接受更為崇高的人類共同體的未來命運,這些都是人文社會科學發展在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中所面臨的重要議題。
近20年來,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已經對新一輪科技革命發展做出了積極應對。2016年5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指出,“一個國家的發展水平,既取決於自然科學發展水平,也取決於哲學社會科學發展水平。一個沒有發達的自然科學的國家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一個沒有繁榮的哲學社會科學的國家也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我國高等教育要培養時代所需的高素質創新人才,不僅需要建設“新工科”,也需要建設“新文科”。教育部在2019年4月4日發出的《關於實施一流本科專業建設“雙萬計劃”的通知》中也提出,“推動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新文科建設,做強一流本科、建設一流專業、培養一流人才,全面振興本科教育,提高高校人才培養能力,實現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新文科”的提出體現了中國文科發展的新時期、新階段,其所應對的是新時期社會主義文化先進性的發展需求,解決的是在傳承中國傳統、經典文化的同時對接新一輪科學技術革命所帶來的學科交融要求,其任務是在“應變”和“求變”中實現人文社會科學教育及知識生產模式深刻而全方位的變革,從而在下一輪新的技術革命與社會轉型到來之前,培養出具有中國特色的人文社科研究新范式、文理工兼通的新型人才,並建構起跨學科的、多面向的人文社會科學新體系。
如何在新一輪科技革命所帶來的時代命題之下謀求文科的新發展,如何在當前的重大知識生產變革中建設新型人文科學的重要命題,這些都是數字時代人文研究的重要趨勢。自20世紀中葉在全球范圍內迅速勃興以來,數字人文已成為國際上最具生命力、最有影響力的一場人文知識生產與教育方式的革命。早期的數字人文被認為是通過引進計算機、統計學等技術和方法對人文學科的問題進行輔助性研究,數據庫、計算語言學、量化分析和超文本卡片等技術被大量應用,是使用計算機進行量化分析的一種人文研究方法,體現出的是方法論上的一種革新。在90年代,隨著數字技術更新迭代、數字化內容不斷增加,這種研究趨勢得到了更廣的應用,影響遍及各個人文學科。尤其是當計算語言學逐漸從人文計算中獨立出去,說明數字人文新階段不再延續早期的發展路徑。
大約在2000年以后,“數字轉向”(digital turn)時代到來,個人電腦變得十分普遍,成為絕大多數學者能方便使用的設備,“數字人文”得到了蓬勃發展,開始擁有和處理更為龐大的數據量,強調除了計算以外的,包括3D建模、GIS、文本挖掘、圖像識別、影像處理等其他研究手段。尤其是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和數字化技術的廣泛應用,數字人文的研究和應用領域變得更加寬泛,將人文問題與數字技術和媒介研究結合起來,討論復雜數字環境中的人文知識發展狀態和問題,在研究方法上更加強調跨學科性、動態性和混雜性,並對印刷文化和基於印刷文化的傳統出版模式進行了有意識的反思。尤其是在近幾年,數字人文的外延變得更加具有兼容性,除了數字人文先驅的計算語言學、文學、歷史學、考古學、藝術史等傳統人文研究學科之外,還包括了數字文化、媒介文化、軟件研究、代碼研究等更多綜合性學科,共同致力於考慮重構人文知識的脈絡和內容,從新的技術角度去構建當代知識系統和認知方式。這就使得數字人文具有了普遍性的跨學科意義,超越了早期的方法論和工具論的認識。尤其是一大批綜合性、跨學科會議及多種形式的教學工作坊在重要高校召開和舉辦,都顯示了數字人文的巨大發展潛力。
“應變”“求變”的新路徑
數字人文體現了新文科戰略中的“應變”立場。大數據、人工智能等一系列科學理論、方法和模型的發展對人文社會科學已經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並在教育、研究及公共知識傳播領域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數字技術與人文的結合已是不可逆轉的趨勢。但我們必須意識到數字人文所提倡的數字與人文的結合,並非僅僅是一種新的工具或者方法,更多的是強調當下的科技革命改變了社會語境,數字技術已構成了目前人文研究的基礎條件和環境,並為信息社會中的知識生產轉型提供了全新的維度和組織介入方式。
數字人文呼應了新文科戰略的“求變”策略。數字人文致力於以科學技術與人文社會科學進行深度融合,以科學的求真性、可驗性和可重復性來推動人文科學研究的科學化發展,同時以基於數字技術及人工智能的新技術、新方法和新工具來回答新時期人文社會科學問題,並拓展人文社會科學在新時代的研究廣度和深度。同時,人文社會科學對新時期科學技術及社會發展提供了新的命題和思考,為科學技術設定了基於反思立場的倫理規范和約束,為一個人機交互日益頻繁、深入和交融的時代提供了新型知識生產的可能,也成為了知識生產轉型的驅動方式之一。而這種數字知識生產的轉型既是人文社會科學所必須面對的命運,同時也是自然社會科學等學科必須迎接的挑戰。
數字人文為新文科戰略下的創新人才培養提供了新路徑。建設與發展“質量中國”“創新中國”,最首要的任務就是提高人才的素質培養、創新能力和問題解決能力。新時代創新型人才培養要求兼顧多學科背景,在具備基礎的人文社會學科、自然科學素養、藝術素養的同時,還要兼具數字素養、批判思維和創新素養。數字人文強調理論性與實踐性的結合,要求以創新思維突破學科邊界來研究解決社會問題,因此也強調多種理論、能力與技術的融會貫通﹔強調以問題為導向來選擇工具及方法,以創新為方向來尋求發展路徑。尤其是在綜合型人才的培養上,數字人文強調“數字”所指涉的研究范圍,不僅包括使用編程語言進行文本計算、數據庫搭建,也包括利用甚至開發軟件開展相關研究。這就要求數字人文實踐者不僅會使用一定的科技方法來進行人文知識研究、傳播與管理,還要介入科學技術的實際研發,參與到更具人文素養和人文精神的科學技術發展實踐中去。
面對新一輪科技革命與新文科發展需求,數字人文無疑指出了一條可能且可行的發展路徑,而數字人文相關會議和課程的日益增加也體現了學界的一種自覺性響應。如何進一步推動並將數字人文與新文科發展戰略實現深度的融合,從更高的戰略性角度來思考數字人文在中國的發展模式與路徑,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數字人文,從而更好地助力新文科戰略在理論體系創新和專業改革中的實施力度與深度,也成為數字人文發展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命題和時代任務。
(本文系南京大學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課題項目“新文科與藝術學類研究生創新培養研究”(2020KT08)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