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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昌:建構中國特色漢語史詩理論體系

江林昌2019年10月09日08:52來源:光明日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原標題:建構中國特色漢語史詩理論體系

作者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考古發現與先秦史詩、頌詩”負責人、山東大學特聘教授

從古希臘哲學家亞裡士多德在《詩學》中討論荷馬史詩開始,世界學術界對史詩的討論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了,例如西方的“荷馬諸問題”“莪相史詩問題”“倫洛特史詩問題”,中國的“少數民族史詩問題”“漢語史詩問題”等。其中,“漢語史詩問題”是中國學術界一直努力卻仍未解決的難題。

漢語史詩具有不同於西方史詩的內涵特征

史詩概念是西方學者根據“荷馬史詩”等資料歸納總結的,其要素有三:是長篇巨制、有神話故事、有作者。這樣的概念標准適用於西方史詩,對中國漢語史詩卻並不適用。19世紀,黑格爾曾在《美學》中斷言“中國人卻沒有民族史詩”。20世紀,中國學者對此觀點提出了種種意見,但仍是以西方史詩理論為依據進行探討解釋,均不夠准確。

隨著考古發現所提供的實物資料越來越豐富,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學術界開始了從總體上研究中華文明起源發展的宏偉工程,並得出中華文明起源於5000多年前、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發展等結論。這是漢語史詩形成發展的具體背景。

漢語史詩形成於中華文明起源的五帝時代,發展於中華文明早期發展的夏商西周三代,繁榮於中華文明轉型的春秋戰國時期,表現出了許多不同於西方史詩的內涵特征。其一,漢語史詩獨立發展於氏族部族血緣內部,如虞族內流傳的是《韶》樂,夏族內流傳的是《九歌》,商族內流傳的是《商頌》等,而西方史詩融合發展於氏族部族血緣之間,如《荷馬史詩》反映了愛琴海周邊眾多部族的故事。其二,漢語史詩因中華文明的農耕生產、血緣管理等基礎原因而在內容上表現為“天體日月崇拜史詩”“山川土地崇拜史詩”“祖先世系崇拜史詩”等類型內容,與西方史詩僅僅表現為“英雄史詩”不同。其三,漢語史詩因中華文明的各種儀式、通神法器而表現為早期的“圖”“話”結合到后期的“圖”“書”結合的世代傳承方式。“圖”是永恆不變的史詩主題,“話”與“書”則是不同時期的具體演述。

立足中國、借鑒國外,建構漢語史詩理論體系

西方的史詩既可以在宗教場所演述,又可以在民間集體聚會場合演述。中國的漢語史詩,在文明起源與早期發展階段隻在宗廟社壇中演述,是宗教、政治、倫理的三合一,所表達的是血緣族群共同的集體意識。也正因為如此,原始時代的神話思維、原始意象在中國的文明起源與早期發展階段一直延續保存下來,並通過在宗廟現場的演述實踐而發揚光大。而西方氏族社會的神話思維、原始意象在進入文明社會后便不再延續。由於在宗廟裡演述,包含宗教、政治、倫理等內容,所以漢語史詩又稱“頌詩”“雅詩”。此外,據甲骨文、青銅銘文可知,漢語史詩還被稱為“祝”“典”“冊”“史冊”“作冊”“爯冊”等。總之,漢語史詩在內涵、外延、稱謂、特征等方面都與西方史詩有很大不同。

古希臘軸心文明的一個突出表現是,代表原始神話思維的史詩被代表理性思維的哲學所取代。柏拉圖在《理想國》第三卷表示,要把荷馬等詩人驅逐出他的《理想國》。朱光潛在《西方美學史》中指出,這是因為“柏拉圖處在希臘文化由文藝高峰轉向哲學高峰的時代”。而在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一方面,農耕生產、血緣管理長期延續發展,宗教、政治、倫理三合一傳統有很強的慣性力量,神話思維、原始意象仍有深刻影響,因而史詩在春秋戰國時期發展繁盛﹔另一方面,社會開始轉型,理性思維張揚,宗教、政治、倫理逐漸分離,出現了諸子爭鳴、百花齊放的哲學繁榮景象。

從五帝文明起源到夏商西周文明早期,血緣部族內獨立發展的漢語史詩,在春秋戰國時期出現了融合轉化,創新形成漢語新史詩、頌詩。這些漢語新史詩、頌詩,既繼承了以往2500多年史詩的原始意象、集體意識等,又發展了理性精神、個體意識、哲學思維。漢語新史詩、頌詩這兩方面的融合,體現著中華民族天人合一、家國一體等價值觀念。這些價值觀念,深刻影響了其后2500多年間中華歷史文化、文學藝術的發展繁榮。

總之,我們應以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為指導,立足中國實際,科學借鑒西方史詩理論,概括漢語史詩概念、術語,構建中國特色漢語史詩理論體系。

(責編:孫爽、黃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