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鮐背猶存青雲志 老驥常懷慈教心

——我的老師顧明遠先生

2019年04月15日08:27來源:光明日報

原標題:鮐背猶存青雲志老驥常懷慈教心

學人小傳

顧明遠,1929年生,現為中國教育學會名譽會長、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北京師范大學副校長、中國教育學會會長、世界比較教育學會聯合會聯合主席等職。多次支持國家及教育部重大項目,發表論文600余篇,著述30余部,並主編《教育大辭典》《中國教育大百科全書》等多部大型教育工具書。1991年獲全國優秀教師稱號﹔1997年獲曾憲梓教育基金會高等師范院校教師一等獎﹔1999年獲北京市“人民教師”稱號﹔2001年獲香港教育學院首屆名譽教育博士學位﹔2008年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聘為首位中國籍榮譽教授﹔2009年獲澳門大學、日本創價大學名譽博士學位﹔2014年獲“吳玉章人文社會科學終身成就獎”。

小時候真沒少寫“我的老師”這樣的命題作文,今天再次面對這個題目時,發現依舊是那麼難,甚至不知從何落筆,因為要寫的是一位已站立講台足足70年的“教育老兵”——我的博士生導師顧明遠先生。

博學而篤志

切問而近思

從小學教師到中學教師,再到后來的大學教授、博導,顧先生已從事教育工作整整70個春秋。其實對於他來講,走進教育這座百草園有些“陰差陽錯”。1948年,青春年少的他抱著工業救國的理想,報考了清華大學的建筑系和上海交通大學的運輸管理系,但均落榜。

為減輕家庭負擔,顧先生經人介紹到上海私立榮海小學擔任教員。而正是這一年,原本迫於生計的教學工作,卻使他深深地愛上了教師這個職業。次年,他毅然報考了北京師范大學,隨后又被派往蘇聯國立莫斯科列寧師范學院留學,自此開啟了自己的教育人生。

70年來,顧先生從未間斷過對教育問題的思考、探索與實踐,不僅成為我國比較教育學的重要奠基人(僅比較教育專業的博士就培養了近60位),而且近乎涉足了教育學的所有分支並均有建樹,稱得上是當代教育領域一位百科全書式的人物。

但是,每當談及自己的學術成就,顧先生總是謙虛地說:“我這輩子在學術研究方面沒有什麼很大的成果,主要是主編了幾本工具書。”然而,這幾本工具書卻無一例外都成為我國教育學領域的劃時代成果。

1986年11月,中國教育學會召開第二次年會。其間,張承先會長、呂型偉副會長找到顧先生,建議他為中學教師編一部《教育大辭典》,以提高他們的業務水平。曾有人說,如果想要懲罰別人,就讓他去編辭典吧。在隨后的12年裡,作為主編的顧先生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句話背后的酸甜苦辣。

《教育大辭典》總計收詞2.5萬余條,而顧先生與師母周蕖先生逐一審定了每一個詞條。據他回憶,當時沒有計算機,所有文稿均為手寫,堆滿了家中整整一張床。

就在《教育大辭典》編纂工作完成后不久,顧先生又即刻擔任了《中國教育大百科全書》的主編。全書分25卷,又經過了一個12年,才得以在2013年4月正式出版。

在這12年的編寫工作中,年至耄耋的顧先生絕非一個挂名主編,而是竭盡全力審閱和近乎修訂了所有條目。而此時距離《教育大辭典》成書,已過去10余年。於是,他剛放下《中國教育大百科全書》,又再次拾起《教育大辭典》,著手主持重修增補工作。

不久前,顧先生突然說頸椎不舒服。我們陪他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伏案工作過久所致,因此要求他近期暫停工作,結果顧先生說:“不工作怎麼行!大辭典我還得一個字一個字看,現在不趕緊弄,過兩年我就更干不動了。”

除了數十年如一日親力親為,主持多部大型教育辭書的編修工作,90歲高齡的顧先生至今每年還要寫作、發表10萬余字,並堅持為北京師范大學的本科生和校長培訓學院講課。在他眼裡,學生的成長就是他生命的價值所在和快樂的源泉。

2018年9月9日,顧先生榮獲北京師范大學“‘四有’好老師終身成就獎”。他在獲獎感言中說道:“我要感謝我的學生們,是他們促使我不斷學習,不敢懈怠,是他們給予我生命的價值和快樂!就是在他們的成績和進步基礎上,我獲得了成就感。我為他們的進步和成就感到自豪。”

雖是桃李滿天下,著作等身齊,顧先生卻虛懷若谷。他是我國第一位引進“終身學習”理念的學者,也身體力行地踐行著這一理念。他對新鮮事物從來不持任何排斥態度,而是常懷好奇之心、學習之心。他70歲才開始學電腦,但如今可以熟練使用電腦進行辦公、寫作,用起Ipad、微信、微博、在線支付、表情包等“時髦產品”樣樣不落於人后。

顧先生常說,教師不僅要定期進行專業技術進修,還要不斷深入了解年輕人的世界並向他們學習。在一次對話活動中,他言道:“現在很多的網絡語言我也不會,也需要不斷學習,跟學生溝通,你不會網絡語言可不行。”

即便是在做學問上,作為一位學界公認的大師級人物,顧先生卻從不恥於說向后輩晚學學習。前段時間,他在辦公室聽說學院的博士生正在會議室答辯,立刻提出要去旁聽。當答辯委員們請先生提意見時,他卻說:“我沒有看過學生的論文,我是外行,不能亂說,我就是來聽聽,學習學習。”

顧先生長期致力於基礎研究和教育科研人才培養工作,堅持學習,不斷發展。他以家國天下的達闊胸襟,積極參與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歷次重大教育改革的政策研究與咨詢工作,為新中國教育事業的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

比如,在改革開放初期,我國教師隊伍質量堪憂,社會地位和生活待遇都很低,很少人願意從教。顧先生認為,我們一方面要大力呼吁社會尊師重教,另一方面,教師自身也要提高專業水平,值得讓社會尊重。因此,從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他著力為教師創造進修和提高的條件,並認為設立教育碩士專業學位是一個最佳途徑。

盡管遭到當時一些人的反對,顧先生還是堅持據理力爭,在當時國務院有關部門的領導下,著手籌備為中學教師設置教育碩士專業學位,經過多年努力,終於在1996年獲得國務院學位委員會第十四次會議的通過。教育碩士專業學位的設立是我國教育史上的一個裡程碑。每每談到這裡,顧先生總會非常自豪地說,促成此事是他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成就。

在制定《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時,顧先生受命擔任戰略專題組組長,全程參與了綱要的起草、征求意見和定稿工作。如今,為更好地落實綱要精神,鮐背之年的他作為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推進素質教育改革組”組長,帶著對教育事業不減的愛和執著,依舊奔走於祖國的大江南北,深入一線考察各地教育存在的現實問題,為國家的教育決策提供依據,並基於實踐不斷反思和修訂自己的教育思想與政策主張。

“辦好每一所學校,教好每一個學生,成就每一位教師。”這是顧先生窮其一生、為之奮斗的目標。

行文簡淺顯

做事誠平恆

顧先生的文章向來是“簡淺顯”。成尚榮先生曾將他的表達風格概括為豐厚的簡要、深刻的朴素、白描中的深描、表達風格的多樣化。

“簡”是“簡明扼要”。顧先生寫東西向來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三五百字能說清楚的問題絕對不用一千字。他說:“大家都很忙,誰有時間看你長篇大論。”

“淺”是“深入淺出”。顧先生不僅從不自造一些莫名其妙的詞句,而且盡可能使用通俗易懂的“大白話”。他說:“文章就是寫給人看的,別人看不懂我還寫它干嗎?我寫的東西主要是給中小學教師看的,那我就得用他們能看懂的語言。”

“顯”是“顯豁直露”。顧先生的文章都是直奔主題,亮明觀點,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不“和稀泥”“打太極”。

許多人都聽過顧先生的四句教育信條:“沒有愛就沒有教育,沒有興趣就沒有學習,學生成長在活動中,教師育人在細微處。”乍眼看去,很多人都會覺得“一點兒都不高級”。坦誠地講,在若干年前我第一次看到這四句話時,也理解不了究竟高明在何處。但這些年,當自己增長了些許閱歷,尤其是走向教師崗位后,愈發覺得這四句話是“著意尋香不肯香,香在無尋處”,猶如一杯上等的清茶,入口無味,品后回甘,關鍵是生津解渴,道盡多少深意。

而對他人那種“玄之又玄”的文章,顧先生也不隨便指責,當然更不會迎合,而是耿直地給出三個字:“看不懂。”

常言道:“文如其人。”就像顧先生的文章一樣,他與師母在待人接物上都有著老一輩學人特有的那種純粹與質朴。先生家中至今還是水泥地,擺放的全是幾十年前的老式家具,天花板上挂著最簡單的燈泡。每回與二老用餐,他們都強調一定要“光盤”。有次師門聚會,弟子們切蛋糕,二老指著蛋糕外圈套著的包裝紙說“哎呀,上頭還沾著很多奶油,別浪費了”,說罷急忙拿起刀叉搶過包裝紙開始往自己盤裡刮。

2016年8月,中國教育學會比較教育分會和北京師范大學聯合主辦第十六屆世界比較教育大會,這個大會素有“比較教育學科的奧運會”之稱。這是世界比較教育學會聯合會成立40多年來第一次在中國舉辦該會議。顧先生在開幕式致辭中言道:“我終於在有生之年看到了世界比較教育大會在中國召開,很多老先生都故去了,我還以為我也等不到今天。”

然而,即便是顧先生期盼了一輩子的盛會,我事后看媒體發布的現場照片時卻發現,他手中的致辭稿竟然是用回收紙反面打印的。我當時發了一條“朋友圈”感慨先生的節儉,一位師姐回復道:“他習慣了。”

雖如是簡朴,顧先生捐起錢來卻一點兒都不“手緊”。自1996年起,他每年捐出自己的部分工資,用以資助10位北京師范大學的學生,堅持至今且不斷提高捐資力度。1998年,他將自己在日本講學時節省下的講課費以及獲得的曾憲梓師范教育一等獎獎金悉數捐出,發起成立“顧明遠教育研究發展基金”。

20年來,顧明遠教育研究發展基金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當初的個人捐贈到如今社會各界的共同支持,先后籌集到公益資金1000余萬元人民幣,在我國教育領域樹立了一面公益事業的旗幟。2014年,顧先生榮獲吳玉章人文社科終身成就獎,並將獲得的100萬元獎金全部捐出。2018年,他又將“‘四有’好老師終身成就獎”的100萬元獎金全部捐出,用以支持青年教師的發展。

在我跟隨顧先生的這些年中,多次陪同他到全國各地參會、訪問,先生對吃喝住行從不提任何特殊要求,反倒是總強調讓對方訂“經濟艙”“二等座”“標間”“工作餐”,甚至以不答應就不去“相挾”。每年數十家單位、個人請先生題字,他可謂有求必應。有一次在湖南訪問一所農村小學,校長希望先生為該校題字。寫罷后,隨行的老師們也都紛紛上來求字。眼見著人越來越多,我怕累著他,就想幫助擋擋,結果我反倒是被他給擋了下來。

有一次在濟南出差,又發生類似情況。事后我私下忍不住跟顧先生說:“以后這種情況您該拒的就拒,別累著自己。”結果他說:“寫幾個字有什麼累的,而且我這是拿他們的紙練字,在家裡我還沒這麼大的桌子拿來練大字呢!”

要顧先生的字不難,但是他定了一個規矩,那就是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潤筆費。每當有人要給潤筆費,他就說:“我又不是書法家,要什麼潤筆費。”如果別人執意要給,他就立刻“翻臉”:“那這字你就別拿走了!”

上海一所學校找到我,想求顧先生為他們題字。或許,他們早知先生不收潤筆費的規矩,於是表示願意給顧明遠教育研究發展基金捐贈。我告知顧先生后,他回復道:“題字可以,但是寫字不收錢。捐款不與寫字挂鉤。”

2018年暑假,一位校長聯系我向顧先生求字,並委托我把字快遞給他,且叮囑郵費到付。由於我回老家休假,便告知先生,我在網上下好單,快遞員會上門取字,郵寄信息我已填具,屆時告訴他郵費到付即可。誰知取件后,顧先生微信回復我:“字已寄出,郵費已付。”我說:“人家向您求字,哪有讓您出郵費的道理啊!”他回復道:“每次給人寫字都是周老師(即師母)幫我到附近郵局去寄。沒有不付款的習慣。”

“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顧先生的名字就是對他的真實寫照。盡管數十年來在學術界和實踐領域都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但他從不計較名利,且始終為人低調,絕不倨傲自尊。

2018年是顧先生從教70周年,師門本想好好慶祝一下,無奈先生卻堅決反對。后來,我們提出不搞慶祝活動,辦個顧明遠教育思想研討會。但他早已猜透我們那點“花花腸子”,表示“同學之間研討些問題可以,大家趁此聚聚”,但反復強調“千萬不要搞歌功頌德的活動”“第一不請領導,第二不請媒體,第三不請比較院(北京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以外的人”,並在微信工作群裡特別叮囑院長一定要把好這個關。后來大家勸說,既然是學術研討會,不請學院以外的人不妥,顧先生才勉強收回第三條,但對於前兩條,任你們怎般“花言巧語”,他老人家就是“油鹽不進”。

春風化雨

博文約禮

我是2015年才拜入顧先生門下攻讀博士學位的,當時他已84歲高齡。很多人都好奇,像顧先生這把年紀、這樣地位的人,真會給我這樣一個小小的研究生以學術上的指導嗎?我可以很肯定地說,他與其他博導別無二致,甚至比很多博導還能“導”。

我博士入學第一天,顧先生就給我列書單,告訴我:“一定要多看書。雖然研究教育,但不能僅僅看教育方面的書。理解教育先要理解背后的歷史和文化。你要看看西方哲學史、文化史。雖然我們主要研究別人的教育,但先要對自己的教育有了解,所以你還要讀讀中國教育史。”

我當時覺得顧先生只是說說罷了。然而,到了第一個學期結束時,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收到他老人家的短信:“小丁,這個學期結束了,你該交作業了,把這學期看過的書寫份讀書報告給我。”這可真是嚇出我一身冷汗,因為我壓根就沒翻幾頁,隻能趕緊加班加點,囫圇吞棗地看了幾本書,“對付”一份讀書報告交差。

顧先生看完后回復:“讀書報告寫得不錯,梳理得挺清楚的,下面看看亨廷頓的《文明的沖突》。除了學術,其他文化藝術方面的書也要多看,比如看看莎士比亞,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化修養。”所以說,顧先生不僅管我,管得還很“寬”。

“博一”下學期剛開學,顧先生就開始將論文開題提上日程,不僅早早就讓我著手選題,撰寫文獻綜述,還定期檢查我的功課。在很多同學都還沒定題時,我就被他“逼”得寫完了開題報告。2017年,我在哥倫比亞大學訪學,原本計劃2018年3月回國前給他論文初稿,自認為時間充裕,所以每天優哉游哉。

結果到了2017年11月,顧先生突然跑來“恐嚇”我,發微信讓我年前把初稿交給他。這一杆子就把我的“死期”(deadline)提前了足足三個月。在隨后的兩個多月裡,我真是寢食難安,醒著寫論文,做夢還在寫論文。其結果卻相當好,我又在很多同學論文還沒影兒的時候,就被顧先生“逼”得寫完了全稿。

所以說,大家每次提到顧先生總是說他怎樣怎樣平易近人,怎樣怎樣慈祥和藹,那是沒見過他老人家嚴的時候。

我是踩著截止日期交的稿,也就是除夕當天,顧先生用郵件回復道:“我眼睛不好,得讓我慢慢看。”我原本想著,先生不可能大過年的給我看論文,可以趁機逍遙兩天。但是,就在大年初二,他就給我回了郵件:“論文草草地看了一遍,意見詳見文中批注。”

也就是說,顧先生真的是在除夕和大年初一給我看論文,而當我打開他返回的文件時,發現他明顯在“撒謊”。先生連我文中的錯別字、病句、標點符號使用不當都一一標出了,這也能叫“草草地看了一遍”?

真的難以想象,一位年近九十的老者,怎樣做到在過年時用兩天時間仔細閱讀完學生一篇二十五萬字的學位論文。

我不禁又想起開題那段時間,有一天一大早走進顧先生的辦公室,發現他已經開始工作了。他正低著頭,雙目隨著手上的放大鏡緩緩地在我的開題報告上游走,而且專注得連我進屋都沒有意識到。

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有一縷陽光照進顧先生背后的窗台,照得他滿頭銀發一閃一閃。那一刻,我有些淚目。我想這就是啟功先生說的“人師”吧——無論成就多大,無論地位多高,他永遠沒有忘記自己首先是一位老師,教書育人永遠是自己最首要的工作。

顏回說孔子是“夫子循循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即便如今我已走上工作崗位,顧先生也從不忘叮囑我要廣讀書、勤動筆,每回見到我都要問最近看了什麼書,寫了什麼文章。

除了做學問,顧先生在為人處世方面對我也是勤加教導。比如每次坐車,隻要還有其他陪同人員,先生就一定記得小聲叮囑我:“你先上車,坐到后頭去。”

有一次席間,有人在微信上找我有事,我便在餐桌上回了一陣。餐后,顧先生見大家走了,就過來跟我說:“剛吃飯的時候,你拿著手機干些什麼啊?其他人都在說話,你一人一直在那低著頭點手機。”

顧先生是想教育我這樣不禮貌,但他不是上來直接劈頭蓋臉地訓我一頓,而是用非常平和的語氣問我為什麼要在別人說話的時候搗鼓手機。我想這就是先生說的“育人在細微處”吧。

潤物細無聲。

顧先生是名副其實的嚴師,也是當之無愧的慈師。他在做學問和做人上對我嚴格要求,生活上則對我疼愛有加。先生平時有什麼好吃好喝總是惦記著我。我每次回老家,他總是要塞一些東西讓我帶回去給父母。

前兩年,家父來京看病。顧先生聽說了,跟我說:“這段時間就別管我了,好好照顧你父親。”然后欲言又止地說了句:“有什麼困難盡管開口。”晚上,先生給我發短信:“好好給你父親治病,不要擔心經濟問題,有需要跟我說。”從那之后,先生隔段時間就要詢問我父親的病情,並且反復強調要我“有需要就開口”。

2018年畢業前夕,當我確定要加入“北漂一族”后,顧先生給我發了條微信:“小丁,你剛畢業,有錢租房子嗎?有需要跟我說。”我找好房子后,他又問我:“你租的房子怎麼樣?東西都齊全嗎?我下次帶些鍋碗瓢盆給你吧。”

“學而不厭的書生”“律己寬人的君子”“誨人不倦的先生”“和藹可親的爺爺”……這就是我的老師顧明遠先生。

(作者:丁瑞常,2015年—2018年於北京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攻讀博士學位,師從顧明遠先生。畢業后留校任教,兼任顧先生助理。本文部分內容參考《顧明遠教育口述史》,且部分內容已發表於《新課程評論》2018年第10期。)

(責編:孫爽、艾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