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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世界苗學研究的時代烙印

張曉2018年04月18日09:38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作者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世界苗學通史”首席專家、華南師范大學教授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促進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要廣泛團結聯系海外僑胞和歸僑僑眷,共同致力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給我國民族工作和僑界帶來巨大鼓舞,也對新時代如何做好世界苗學研究提出新要求。

苗學研究分布廣泛

苗族是一個世界性的民族,散布於亞洲、美洲、歐洲、澳洲等,但不管身處何方,他們對中國和中華傳統文化都有很強的認同感和歸附感。當前,我國正致力於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東南亞各國的苗族分布區剛好處於我國從南部和西南部走向世界的過渡帶﹔分布在歐美和澳洲的苗族,經過多年僑居已基本融入當地主流社會,但中國傳統文化仍是他們的根。

從世界苗學研究學術史看,可將之分為古代苗學(鴉片戰爭以前)、近代苗學(1840—1949年)和現當代苗學(1949年以來)三個時期。鴉片戰爭以前,苗族主要分布在中國和東南亞,苗學研究也主要集中在這些地區。該時期傳流至今的苗學文獻,主要是中國學者及少量東南亞學者的研究成果。最早涉及苗族及其文化的文獻包括《后漢書》卷八十六《南蠻西南夷列傳》、(晉)《華陽國志》《隋書》卷三十一《地理志》等。這些文獻屬中國傳統式的研究,研究初衷主要是服務於朝廷“教化”和“齊政”之需要。苗學研究遵循的學科體系是中國傳統的國學體系,但研究內容實際上已涉及現代意義上的眾多學科。流傳至今的苗學文獻,對當代學科建設具有不可替代的資料價值。

鴉片戰爭后國外苗學研究以侵華為初衷

鴉片戰爭后,一些西方傳教士、探險家、商人等逐漸進入中國與東南亞苗族社區調查,但觀察和記錄大多停留在表面上,缺乏系統性研究,因為他們的目的主要是為其國家日后的侵略和劃分勢力范圍服務。《中法新約》簽訂后,法國正式啟動了對整個中印半島的殖民統治活動,並伺機向中國西南地區擴展其勢力范圍﹔英國在控制印度的基礎上涉足緬甸,並致力於長江流域的勢力范圍與南亞連成一片。法英學人在此背景下對苗族社區展開調查。日本學人也開始為其國家侵略中國的需要服務。日本最早接觸苗族文化的是人類學家鳥居龍藏,代表作為《苗族調查報告》(1907)。辛亥革命后,歐洲各國和日本可自由地展開對東南亞的研究。但因歐洲各國戰后的衰敗,學界對苗學的研究進入一個沉寂期。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后,西方列強出於殖民活動的需要,選派大量學人對苗族及其文化進行研究。不過研究較為隨機,成果極為零碎,缺乏全面系統的認識。可貴的是,他們所做的具體研究工作相對翔實准確,且遵循通行的學科體系。

中國學人苗學研究多為“自我呈現”

在這一時期,中國學人對苗學的研究取得豐碩成果。研究取向集中表現為傳統國學與西方學科體系的相互滲透和兼容。最具代表性的是凌純聲、芮逸夫的《湘西苗族調查報告》。這一時期,楊漢先、梁聚五、石啟貴等作為苗族最早的一批現代知識分子,開創了苗族學者的“自我呈現”。此外,張海岩、蔡元培、楊成志、瞿同祖、吳澤霖、陳國均和江應樑等都曾對苗族及其文化進行研究,研究大多圍繞穩定國內政局而展開。張琨對苗語的研究則達到極高水平。以上學人成果主要匯編於《民國年間苗族論文集》。

1949年以后,世界苗學研究進入了繁榮時期。跨境而居的苗族處於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兩大陣營對立的前沿:中國苗族因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獲得新生,成為中華民族的一員﹔東南亞的苗族則陷入戰火紛飛的困境。由於老撾、越南戰亂,學人難以進入這些國家的苗族社區調研,非殖民地泰國的苗族成為研究熱點,成果較多。越南戰爭造成大量苗族難民移民歐美國家,引起世界的關注和討論,世界苗學研究呈現出復雜的局面。20世紀50—70年代,中國苗學研究深受蘇聯學者影響。改革開放后,西方學者開始進入中國從事研究,日本學者掀起苗學研究熱潮。國外苗學研究成果逐漸被翻譯到中國。西方學人日益退出東南亞苗族及其文化研究,將興趣轉移到美國、法國、德國、澳大利亞等苗族移民散居群體研究,並對苗族在老撾發揮的歷史作用作出評價。因移居美國的苗族人口較多,美國學人對其本土苗族的研究成為主流。美國苗學研究主題從最初的難民安置、社會適應,逐漸轉向教育、社會、醫學、認同等跨學科研究。移居美國並接受美式教育成長的美國苗族知識分子,已成為當前美國苗學研究的主體力量。具有代表性的美國苗族學者有楊道(YANG Dao)和李亞(Gary Yia Lee),楊道為海外苗族研究首位博士,代表作《轉折中的苗族》於1975年出版。李亞博士是當前海外影響力較大的研究苗學的人類學家。

苗學研究為國家統一服務並逐步走向國際化

1949年以后,貫徹民族平等政策和落實民族區域自治成為主流,苗學研究成為我國學界的重要研究領域之一。1956—1964年,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有組織有計劃進行的全國少數民族社會歷史狀況調查后,涌現出一大批知名的苗學學者,他們在苗族語言、苗族文字、苗族民間文學等方面有著突出的建樹。改革開放后的苗學研究成果豐碩,其中以歷史學成就最大,伍新福、翁家烈、楊庭碩等是領軍人物。但這個時期的研究,主要還是沿襲中國傳統的研究理論和方法,與西方學人的學術對話遠遠不夠。20世紀90年代,中國苗學研究進入平穩狀態,研究隊伍日益壯大,研究成果逐漸增多。進入21世紀后,苗族博士不斷涌現,他們將苗學研究推向新的台階,在理論高度上展開對話,使苗學研究發生了質的飛躍。不少非苗族學者也投入到苗學研究之中。這個時期苗學研究的范圍和內容全面鋪開,涉及方方面面,其中苗族服飾研究成果數量較多。另外,楊鵷、石茂明、石朝江、張曉、吳曉萍等學者長期赴海外或在國內進行海外苗學研究,揭開了苗學研究與國際接軌的新篇章。在國內外學術交流日益增多的背景下,苗學研究走向國際化。

世界苗學文獻的生成與流傳,是特定國際背景下的產物,主題和內容既打上了時代的烙印,又代表著研究者國別的利益訴求。收集整理世界苗學文獻,需進一步明辨文獻的時空架構,並遵循這樣的指針揭示相關文獻與所處時空背景的內在關聯性,才有可能使塵封的世界苗學文獻在當代復蘇,並有效服務於營建和平國際環境的中國大政方針的需要。通過世界苗學研究,在吸收國外研究成果的同時,積極向世界宣傳中國苗學研究的最新動向,讓世界知道“學術中的中國”“理論中的中國”“苗學研究中的中國”,共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以及致力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出應有的貢獻。

(責編:李葉、程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