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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時代認識論研究的新走向

肖峰2016年12月08日08:41來源:光明日報

原標題:信息時代認識論研究的新走向

  【專家論壇】

  信息時代是現代信息技術全面改變社會的時代,計算機和互聯網對人類認識活動的介入,造就了或正在造就人類認識的新特征,促進當代認識論研究形成新走向。具體來說,主要表現在如下四個方面。

  從自然化認識論走向技術化認識論。在發明文字以前,人的認識憑借只是自身的器官和天然的通道,幾無技術的介入和輔助﹔文字的發明尤其是印刷術的使用,使得人的認識開啟了被技術介入的歷程。此后,技術介入的類型和范圍不斷擴大﹔進入信息時代后,技術化認識論逐漸走向主導地位,在認識對象上,人們所面對的自然對象越來越少,技術設備尤其是在電子屏幕上所呈現的事物越來越多﹔在認識手段上,人們將越來越多的認識任務交給“電腦”“網絡”“人工智能”設備而不是人腦來完成﹔在認識方式上,也越來越多地帶有多媒體技術造就的碎片化、圖像化的痕跡。信息技術的介入甚至使得認識的來源和溝通方式也在發生重要變化,例如我們可以在虛擬世界中獲得新的認識來源,我們的“經驗”可以通過技術性的方式生成,也可以使“難言知識”得以“超語言傳播”。作為技術化認識論的當代形態,信息技術介入的認識論充分展現了信息技術發展對於認識論研究的意義:信息技術不僅是認識工具,更是一種內在的結構﹔使用什麼樣的信息技術,就是在按相應的“技術路線”和“世界建構”去進行認識,並在一定程度上取得相應的認識結果。今天的認識論研究,再也不能是無技術因素的“純認識論研究”,對信息技術的關注程度將決定我們的認識論研究能走多遠。

  從常規認識論走向創新認識論。信息技術介入到人的認識活動中,作為強有力的輔助工具,它極大地提高了人的認識效率和認識能力。例如借助互聯網,我們搜索信息、傳播知識、交流思想等認識活動都可以高效便捷地進行。而借助計算機、大數據、人工智能等,許多常規的認識活動可以交由這些輔助手段快速地完成。一些簡單、重復而又計算量巨大的認識任務可以“外包”給智能工具系統,可以形式化的信息處理過程越來越多地交由信息機器去執行,大數據和雲計算甚至可以完成常規的分析和決策方面的認知工作。凡此種種,都極大地提高了人類信息處理的速度和認識能力,使人從簡單的腦力勞動中進一步解放出來,形成“認知盈余”(即可資利用的新的認識能力),從而為人們更多地投向創造性認識活動提供了可能性。在信息時代的“智能革命”背景下,一方面出於“替代”的必然,那些“簡單腦力勞動”的崗位將由人越來越多地轉讓給智能機器系統,而人類自己則隻能向“更高端”的腦力勞動(如創造、創作、探索未知世界等)領域轉移﹔另一方面,人類出於自由本性和對全面發展的追求,也將借這一時代轉型而提升自己的“境遇”,即在擺脫低端重復的腦力勞動之后轉向更合乎人性特征的自由創造的認識活動領域,去從事發現、發明和創新活動。這樣,認識論研究的“主戰場”也需要從傳統的常規認識論轉向創新認識論,以便為創新認識主體提供更有效的認識方法和認識規律的引導與啟發。這種創新認識論可以成為一種新的導向——將作為“認知盈余”的認識能力引向創造性活動,形成富有價值的精神成果。

  從精英認識論走向大眾認識論。知識是認識的最高成果,知識的生產無疑是一種重要的認識活動,其中包含的問題有知識是如何產生的、主要是誰來生產的、知識產生方式在歷史上有何變遷等。如果將視線聚焦於知識主要是由誰來(直接)生產的這一問題時,就會發現,長期以來知識生產從直接性上來看只是少數知識精英的事業,難以看到普通公眾的蹤影。而在信息時代,廣泛的公眾參與是互聯網時代人類活動方式的一個重要新特征,表現在知識生產活動中也同樣如此。互聯網的普及使其成為千百萬普通公眾可以利用的認識手段,人們可以將自己的自然探索、文學創作或哲思成果傳播於網絡公共空間,還可以參與網絡百科全書的編撰。參與其中的千百萬公眾作為普通的知識創造者和捐獻者為人類的知識寶庫“添磚加瓦”,形成了人類認識成果的新型積累,並使得知識的共創、共享成為一種常態。知識產生方式的這一時代性轉型使得側重個體的認識論由此轉向側重群體的認識論,它真正體現了人民群眾不僅是物質財富的直接創造者,而且也是精神財富的直接創造者,從而使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認識論和歷史唯物主義獲得了新的融通。認識論的這一走向也使知識創造中的“集體智慧”得到真正的彰顯,使知識生產者隊伍擴增,知識創新的主體范圍擴大,從而也為前述創新認識論提供了雄厚的群眾基礎。新技術時代的大眾認識論也為認識論研究提供了新的課題。例如,如何借用互聯網更好地整合知識創造活動,如何使得在網絡平台上生成的知識具有可靠性和權威性,如何通過新型的知識管理手段來克服其中的無序和混亂,這些問題的解決將有助於進一步推進基於互聯網的大眾認識論的健康成長,使其產生更大的社會效益和精神價值。

  從宏觀認識論走向中觀認識論。傳統的認識論通常側重於對認識過程的“宏大敘事”或對認識本質的抽象規定,對有關認識機制的研究有欠深入。信息時代隨著信息科技的發展,借助日益先進的觀測手段和智能模擬技術,人類對自身的認識進行時所發生的神經活動、腦電過程和信息符號變換等有了越來越深入的了解,隨之興起了相關的具體科學及新學說、新流派和新視角,它們為對認識機制和本質的哲學研究提供了新鮮“血液”和“養料”,極大地開闊了哲學認識論研究的視界。今天,如果我們將神經科學、認知科學、意向性科學、人工智能科學、機器人學等領域中的新成就整合到哲學認識論研究中,無疑可以極大地推進哲學認識論的發展。例如,我們可以將信息處理、符號表征、功能與計算、意識的神經相關、腦電波、遞質傳遞、神經網絡聯結及復雜性涌現、模式識別、內隱認知、格式塔、轉換生成、體知嵌入、情景(或語境)、機器思維、人-機主體、腦-機接口、延展認知等能夠局部說明認識活動機制或本質的向度和要素,加以哲學的整合與凝練,引申出新的哲學認識論問題,形成既源於又高於這些具體科學的關於認識過程的哲學理解,尤其是對認識中反映對象、選擇信息、建構知識的生理和心智基礎加以充實。這樣的認識論不再限於對認識現象的宏觀說明,同時也不限於某一維度的局部理解,而是一種具有“中觀”特色的認識論研究,它可以成為連接宏觀認識與微觀認知的橋梁,填補哲學認識論與具體科學認知研究之間的鴻溝,真正實現經典認識論與現代具體的認知科學、腦科學、智能科學之間的互惠。

  (作者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基於信息技術哲學的當代認識論研究”首席專家、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教授)

(責編:李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