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網站入口

站內搜索

曾天雄 曾鷹:當代新“鄉愁觀”的三個維度

曾天雄 曾鷹2016年01月07日08:34來源:光明日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原標題:當代新“鄉愁觀”的三個維度

新型城鎮化要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 資料圖片

作者分別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下中國共產黨發展理論研究”負責人、課題組成員,湘南學院教授、副教授

新“鄉愁觀”的文化之維

鄉愁原是一個文化哲學范疇,表征著一種歷史情愫,更寄寓一種文化表達。故鄉地理、童年歷史、公共生活和情感記憶構成了鄉愁的內涵,它可能是一杯老酒、一口古井,也可能是一棵百年老樹、一彎故鄉殘月。在傳統社會的古典文化中,鄉愁屬於審美范疇,是人們離鄉若干年后對村落的美好反思和回憶,其本身頗具美感。在今天,新“鄉愁觀”既意味著對故鄉的眷戀與欣賞,更喻示對當下處境的愁緒與反省。

歷經30余年高速城市化的巨大變革,中國正處於整體轉型升級的歷史起點。不僅要破解難題,還要建構社會發展新秩序﹔不僅要實現社會結構與文化語境的重構,更有無數人的命運和際遇改寫。新“鄉愁觀”恰好映射出中國民眾面對社會巨變的復雜情懷:棲居與流動的張力、理想與真實的反差、主體身份的多元與家國尺度的轉換。隨著鄉土中國向城市中國邁進,新“鄉愁觀”已化作數億城市新移民共同的情感歸宿,不僅是文化反嚼,更是對社會問題的反思,是“對現代性實踐流動性、多變性、快速化的抗拒和對多元、個性化生活的憧憬”。

新型城鎮化要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山水與鄉愁的組合,凸顯一種具象的綠色文明,這是一種極具人文內涵和歷史情懷的歸屬感與認同感。作為傳統文化審美層次的“鄉愁”一詞,首次出現在官方決策平台,彰顯了中央堅持“以人為本”的新型發展理念。作為一種文化認同,鄉愁已深深熔鑄在民族的生命力、創造力和凝聚力中,從學術向度發掘新“鄉愁觀”的深刻內涵有著重要意義。

新“鄉愁觀”的空間之維

一個文明新的飛躍常要回到原點。鄉村是個體生命的原點,也是華夏文化的原點﹔鄉村是農耕文明的精粹,也是人類文明的根脈。然而,從2001年至今,十余年間中國消失了90多萬個村庄,現在每天有近80個村庄在地球消失。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絕大多數活態仍存留於鄉村,鄉村尤其是傳統村落是中國文化遺產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該防線被突破,珍貴的文化遺產將很快淪喪在推土機之下。

安頓鄉愁,必須留住鄉村文化聚落。鄉村聚落本身有農民、有農業、有完整的鄉村生活,是包含了自然、文化和社會的一種空間整體。如果完全訴諸一種工業化的模式進行所謂的撤村並點、舊村改造,是舍本逐末之舉。應當根據區域差異,制定相應的對策:一是為已建成的“新村”賦予鄉土文化內涵﹔二是對“空心村”進行規劃改造,融入鄉土特色,形成具有特色文化的村落﹔三是保護古老村落,使其建成“村庄博物館”。新型城鎮化建設不是要消除村庄,而是要將村庄變得更具魅力。隻有將那些有傳承價值、歷史記憶、地域特色、民族特點的傳統村落保護落到實處,鄉愁才能找到夕陽下的炊煙和不老的傳說。

如何守住美麗鄉愁?作為解決城鄉差距的根本途徑——城鎮化,必須要走經濟、社會、文化相結合的道路,實現三方融合發展。改變以城市為核心的發展模式,代之以城鄉協調發展,以市帶村,積極推動就地城鎮化,傳承、保護傳統文化,構建協調的人地關系。一方面,“記得住鄉愁”不只是僵化地保持鄉村原始風貌,而是要培育出與形態改變相適應的生存模式﹔另一方面,城市應當與鄉村一道,在營造中恢復並保留必要的記憶,共同留住鄉愁。

新“鄉愁觀”的價值之維

哲學家以塞亞·伯林說過:“鄉愁是所有痛苦中最為高尚的痛苦。”30多年來,我國城鎮化水平雖得到快速提升,但傳統村落不斷消失、區域特色文化衰落、城市痼疾纏身,無一不在侵蝕著鄉愁情懷:在城市出生長大的人,已越來越難以找到舊日熟悉的街區和社區﹔傳統鄉村宗族關系解體,在農村裡長大的“城一代”,心中的故鄉正在變得面目全非,行將消失。而今新型城鎮化建設正如火如荼,如何從價值維度重塑新的“鄉愁觀”不啻是個難題。

伴隨著“推土機”方式在城鎮化建設中大行其道,傳統格式被所謂“現代”格式所取代。能否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找到最佳契合點,是當代人急需的文化身份。伴隨著改革的深入,在中國大地上,“憂患意識”與“幽暗意識”這種雙重意識表征為巨大的“中國式”鄉愁:老一輩國企人和新一代農民工,形成對工業城市和農業故鄉的雙重記憶與情感,分別產生了“失落的工業鄉愁”和“回不去的鄉愁”。

農業故鄉和工業城市只是鄉愁得以寄托的條件,卻並非根本條件,最根本的是走出去的人們有生存能力和生存尊嚴。為此,新型城鎮化將打破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通過深入的地權改革與社會保障體系建設,創建中國農民去鄉模式,引導中國農民向“市民”轉變,最終使中國農民在地權流轉中雖去家離土,但仍能獲得穩定的立身資本與身份認同。鄉愁不是消極的情感體驗,而是人們在他鄉得以安身的回頭一望,是對離鄉事實的價值升華。

尤為重要的是,鄉愁不是過去時,而是如何在時代浪潮激蕩中重建一個有活力、有希望的故鄉。從該意義上看,鄉愁不僅是鄉音鄉味、青磚黛瓦和阡陌桑田,更是國家興盛、民族團結和民主富強。面對城鎮化洪流中久違的鄉愁,為免遭造城運動、商業狂潮的襲擊,我們必須學會如何詩意的“棲居”。

“記得住鄉愁”雖是一種詩意化,但強調了新型城鎮化不僅注重自然環境的修復、改善,更關注一種人文環境的營造、重構。從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轉型,鄉愁儼然變成整個社會一個大的制度問題。城鎮化更應從公共性制度來考量。“人的城鎮化”是對“物的城鎮化”的撥亂反正,它預示著人的真正回歸,是中國人重構心靈故鄉和精神家園的過程。至此,中國人的鄉土情結找到了制度和實踐的支撐。社會意義層面的鄉愁,不單是鄉村之愁,而是整個社會之愁,如“回不去的故鄉”“進不去的城”“失約的城市”,都亟待在城鎮化進程中予以解決。無論是鄉村還是城鎮,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建立一種真正有情、有義的生活共同體。如此,才能“留得住鄉愁”,而不至於使鄉愁變成“鄉仇”。

“風景觸鄉愁”,在新型城鎮化語境中,新“鄉愁觀”是一種全新的生態哲學觀,是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有機統一體。它倡導人崇尚簡約,返璞歸真,遏制貪欲,實現天地人的和諧相處。這不是歷史倒退,而是文化尋根,找尋那天地之廣、智慧之美。既合乎社會發展規律,又合乎社會發展目的﹔既有真理的強大力量,又有價值的巨大魅力。一言以蔽之,新“鄉愁觀”是對歷史的反思與對未來的守望,是社會進步的新起點、新階段,是物質與精神的均衡發展。

(責編:李葉、程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