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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道:中國古代環境美學的學理溯源

2015年10月08日13:30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古代環境美學思想專題研究”負責人、四川師范大學教授

中國古代環境美學以天人一體、天人合一、禮和陰陽合一、道法自然等為學理依據,在審美理想上追求人與環境的和諧。其生存智慧,便是如何處理“天人之際”的問題,即解決自然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中國古代環境美學總是借助人與生存環境間的審美活動促使人融於天地化育之中,使人的生存活動詩意化,以塑造完美的心靈與圓融的人生。董仲舒在《春秋繁露·郊祭》中指出:“以類合之,天人一也。”中國古代環境美學意在表達天人一體的思想,所謂“天”,即自然萬物,“人”本身是自然萬物的組成部分,與大自然具有同構性、相依性、相存性和同一性。這種同構與相依相存性,應該是人的一種“天性”。

萬物生生,

各依其性的審美意識

中國古代環境美學重生、樂生,認為“生生之謂仁”、“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基本精神突出表現在對生命意識的訴求與對原初“本真”生命域的“還原”,在人與自然間推崇一種完美心靈與圓融人生的塑造。

“生生”是中國傳統環境美學思想的根本要義。這裡的“生”,除了生息化育、生長變化外,還有發生、生成、變化的意思。而“生生”則更有自然生成、滋生不已、永不停息的意思。不管是宇宙自然還是人類社會,都處於一種“生生不息”、變動不居的狀態中。應該說,“生存”就是“生生”﹔從“生生”到“生存”,體現了中國古代環境美學思想的內核。萬物“生生”,而“生生”的主體是人,核心則是創造。人的“生存”不僅僅是活著,而且要活得有意義,這也是自然而然的道理。作為此在的人,存在即意味著一種自我創造、自我選擇、自我生成、自我實現。人之存在的無限性,本身就意味著無限的開放性與生成性。宇宙間萬事萬物變易化生、生生不息、會通達成,其要妙在於適時而變。所謂“天地之道、乾坤之德、萬物之寶”也就是“生生”,一切都在生成,在永恆地回歸,宇宙間萬事萬物都在創造生成。

遵循自然,

讓生者去生的審美方式

在人與生存環境、自然環境的關系問題上,中國古代環境美學推崇“生生”意識,遵循自然,讓生者去生,即生其所生、然其所然、自其所自、存其所存。

“生生”是一種流程,一種“生生不息”、周流遍及、循環往復、生生不已之流。就此意義而言,“生生”與變、易、新是可以互換的,“生生”就是不斷變生化育、革故取新。這種變生化育、革故取新是包括人與生存環境、自然環境在內的宇宙天地、萬事萬物生成的動力和源泉,也是宇宙生其所生、然其所然、自其所自、任其自然的表現。

“生生”的流程是不斷變化、變生化育的流程。這一流程的發生、流變是自然而然,如其所是的。中國古代環境美學主張和諧、熙融境域的構成,是“與天地共生”、“因人而彰”、發生構成於純粹的原初域“道”的,自身的緣在構成態表征為“自然而然”,由此,所謂相依相存,實際上就是一種生命緣在構成域。

中國古代環境美學推崇任情適性、自由自得人生生命域的實質就是強調對生命的體悟。這種體悟的進程,是通過“由己”、“返身”、“歸朴”,“還原”到“自我”,即“此在”,在去蔽與揭蔽流中不斷超越,並且在構成中體悟到包括自身在內的一切存在者。這種“本真”人生生命域的本質在於“自我”、“本真”生存,以充分顯現生存的意義與存在中的生成流狀態。應該說,“本真”生命域,即“本真”審美域不僅是一個生存的過程,而且總是從“本真”生存中領會、顯現著“自我”存在。它“原發於本心本性”,其意義的生成不是外在的給予,而是通過各種活動方式促使內在“本心本性”的顯現,具有一種內向性和自明性。因此,這種本來具有的內在的“心性”顯現於外的過程又被稱之為一種自我呈現或內在超越。可以說,中國古代環境美學的人生生命訴求就是“身心合一”、“情景合一”、“意象合一”、“心物合一”,就是人與存在、人與道的相融合一,也就是“本真”生命域與審美域的達成。

中國古代環境美學推崇在人與生存環境、自然環境相互依存關系中,人應該還原並保持原初的“仁”心“仁”意。人與人在自然環境中的地位是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如孔子指出,“人”在“天地之性”中最為“貴”。所謂“天地之性”的“性”,乃生命的意思。在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中,“人”最為尊貴、最有價值。“人”之所以“貴”,在於“人”鐘天地之神秀、得天地之精華,與天最相似、最相通,甚而至於與天地自然渾然一體。並且,“人”是“真人”,乃自然萬物之靈,有氣、有生、有知、有義,對待自然萬物有“仁”之精神。“人”的本心即“仁”,甚而“人”就是“仁”。由此,在中國古代環境美學看來,“仁者渾然與物同體”。“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仁”為“天地生物之心”,為人之本心本性,為“生生之性”、“生生之德”,為“生”之“性”。“生”之“性”就是人之性,也就是“仁”。

“仁其所仁”之審美域的構成

正是出於對“仁”這種審美域的推崇與追求,促使中國古代環境美學建構了自身的“本真”生存論,推崇“求仁得仁”,強調在對待自然環境的生命活動中,“仁”審美域的構成應該是其所是、然其所然、自其所自、仁其所仁。

人對“仁”審美域的追求是完全“由己”的,強調審美者的自覺性、自我抉擇、自我得之、自我言之。“為仁”是自然而然,以天合天,以道合道,天與天合,與道合一。“仁”自然地“本在”於我。得者,從自己得之。“虛明靜一”,人與天地並立而三,“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與物同波、率性而動、自足自為,俯仰萬機而淡然自若,以促使群材各自得,萬物各自為,自性獨化的個體彼此無為而相因,因順萬物的自性,因自然之性任萬物之自為,如此,宇宙內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動自靜,自闔自辟,自舒自卷。

互成互生,

以體征生生的審美態度

就“生生”之意而言,整個宇宙就是一個周遍創新的拓展系統,在生生不息的流暢節拍中,后先相續,蔚成生生不已的浩渤大海,邁向人與自然環境互依互動、互成互生的無限的審美境域。

“生”為“天地之大德”。這種生生不已的互動互生精神氤氳激蕩於宇宙萬物,促進相互化育,相互依存,所以說,“生生不已”就是天地間最盛大的德性。作為生活在自然環境中的“人”,應該對環境有所作為,而環境也必然對此有所反應。

處於感受與體驗中的環境,從來就不是一個與人相分離的環繞之物,而是與人一體、合一、相依、相存、渾然整然的生命體。中國古代環境美學總是肯定人生,把處理好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優化人的生存環境,構建和熙融洽、雍容圓潤的生存環境作為最高審美之維。在中國古代環境美學看來,重生、樂生,體征生生,解決人與自然環境、社會環境的問題,保持人與自然間的和諧關系,以保障熔鑄光明的人生和還原自由任運的生命狀態。作為“仁者”,人應該視宇宙自然環境為可居可游的心靈家園,以圓融無礙之心於人與自然環境和諧相處中體悟天地大化生生之意,這才是“人”的生命活動與審美活動的最高宗旨。

(責編:李葉、程宏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