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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開亮:心性論與先秦儒道美學研究的深化

2015年07月02日10:27來源:光明日報國家社科基金專刊

原標題:心性論與先秦儒道美學研究的深化

孔子

庄子

作者為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先秦儒道心性論美學研究”負責人、中國人民大學副教授

心性論哲學關注的是知情意統一、天人合一文化觀念下人的存在和價值問題。作為中國古代哲學的精粹理論,心性之學一直以來被學人當作進入中國文化殿堂的敲門磚。而中國心性論發端的先秦哲學,更是以豐富的心性思想對后世文化起到了奠基和塑型作用。

先秦儒道思想在關於人的存在和價值的思考中,往往採用從天到人和從人到天的合一路徑。天道作為生命存在的形而上根源,它經由命的分定過程分化萬物。萬物因此秉道而生,形成各自的存在本性,並“因性生情”,率然而存。這種路徑具體體現為天道—命—性—情(心志)—欲的心性論結構。從天到人的自上而下路徑,論証了人的存在和價值的來源,為生命存在提供了一種本然狀態。從人到天的“下學上達”路徑,說明的是現實生命提升融入天道的過程。由於現實生命往往有著欲望和機巧的侵擾,如果要讓生命進程順應本然狀態發展,就必須發揮心志功能以規范情和欲的發用。如果現實生命能處理好性情欲關系使人生順應本然狀態進行發展,則能使現實生命與本然狀態相互切近,因而彰顯本性並回應天命、天道,達成天人合一的生命理想狀態。這種路徑具體體現為欲—情(心志)—性—命—天(道)的心性論結構。從人到天論証了現實生命如何回應存在和價值來源的問題,它為生命存在開啟了一種理想狀態。從天到人與從人到天的合一,顯示了中國哲學“天生人成”的理論基調。

心性論不僅是理解中國哲學的樞紐,也是理解中國美學的鑰匙。先秦心性論與美學的深度關聯,昭示了中國文化的美學性品格。

先秦儒道的天道觀給宇宙和人生灌注了一種大化流行、生生不息的生命精神。儒家天道觀把宇宙看作是於穆不已、消息盈虛的生化之流。道家天道觀把宇宙同樣看作是周行不殆、無窮虛靈的自然之流。儒道的天道觀作為生命價值的根據所在,給中國文化灌注了一種生命美學精神。

先秦心性論哲學中,“情”一方面與生命內在之性相連,另一方面又與外在世界交接,故“情”成為人生在世的存在狀態。“情”作為生命的基本存在方式,是生命感知外物並把生命上升為美學形態的關鍵所在。先秦儒道兩家都極為重視“真情”。在儒家哲學那裡,“情”為自然情感和道德情感的統一。在道家哲學那裡,“情”為一種性命之情、生命情調。情與物相聯系,如何處理情物或心物關系也是儒道心性論哲學極為重要的問題。不管是儒家的感物情動還是道家的“鑒物無情”,儒道的情物關系都直接關涉到中國審美經驗的形成。

先秦儒道心性哲學經由從人到天的路徑,把生命的本原初始狀態提升到生命理想人格狀態。在先秦思想中,美不是僅表現為一種外在的感性,而是關涉一種生命精神狀態的自由與和諧。先秦儒家的君子人格既有內在生命狀態的性情中和,又有外在儀態的文雅端庄。先秦道家的至人人格更是脫然畦封,縱浪大化,顯現了生命性情的自由飄逸與至美至樂。特別是先秦儒道都持一種身心不二觀,故還經常用“氣”的理論從身體層面來描述生命的充實狀態。氣的引入更使得先秦儒道心性論對人格的描述不是抽象的,而是具有充滿積實、豐厚盈溢的美感。

生命由初始狀態提升為理想狀態離不開心性的修養。這種修養包括內在和外在兩個方面。在內在修養上,儒道心性論都強調心的作用。而在外在修養上,儒道心性論有比較大的不同,因而對藝術有著不同的觀念。儒家講究入世,對詩、書、禮、樂持積極肯定的態度,所以在講究內在修養的同時極為注重對心性進行人文化成。因此,藝術在儒家成就生命理想狀態上發揮著積極的作用。道家講究出世,對詩、書、禮、樂持消極否定的態度,其往往對世俗藝術持一種批評態度。與少私寡欲的心性要求一致,道家對世俗社會注重外在形式和情感欲望滿足的藝術觀念予以了批評和解構,保留了另一種合乎道性、合乎自然、合乎自然性情的超越性藝術觀念。

天人合一是儒道心性論的最終文化理想,是儒道哲學的終極關懷所在。儒家心性論哲學主張盡心、知性、知天的一體貫通,從而在贊嘆天地化育的虔敬中感受生命的樂道之境﹔道家心性論哲學主張致命盡情,游心於淡,從而在物我玄同中得至美而游乎至樂。生命臻於天人合一境界,即是生命通過內在的自我超越而進入一種物我兩忘、超然物外、超生死功利的自由境地。於此境界中,人與宇宙融為一體,體驗生命的不息流行並與宇宙共存共在。顯然,這種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同時也是一種審美境界,體現了一種“自由之快感”的審美精神。

心性論與先秦美學的諸多關聯,意味著中國美學研究回歸生命本位的迫切性。從當前中國美學研究的趨勢看,如何改變過去簡單性的美學概念或命題羅列式研究方法,從生命體驗而非僅從審美知識學上去尋求美學的思想定位,已經日益成為學界推進中國古典美學研究的方向。將先秦美學思想放在心性論哲學視野下,能較好地保持語境考察、文本細讀、概念分析與生命體驗之間的張力,從而給美學思想提供一個較全面的語境和整體思想定位。這樣既能有效避免對一些美學命題的斷章取義,又顯現了中國美學的生命性特質。

(責編:實習生、程宏毅)